世家凭借的,便是这一点。
李保乾没把话说穿,又看向宋乐珩,道:“主公,世家此次只给主公封了王,对主公手底下的人不闻不问,只怕是不想让出朝中的位置了。”
傅庭修坐在寒门之首,认同道:“李大人所言极是。世家此举,无疑是在打压主公。他们要借此事告知天下,纵使跟随主公打下疆土,也得不到应有的功勋赏赐,如此一来,宋阀定起波澜。”
“起什么波澜。”熊茂横眉道:“我们跟的是主公,听得也是主公的号令!谁敢起了二心,我头一个砍了他去!”
“你能砍多少?我们是没二心,底下为了出头来参军的士兵们,也不生二心吗?你砍得完吗?”
秦行简冷不丁的一吭声,把熊茂噎得是无言以对。
事实上,众人都心知,秦行简这话说得极对。宋阀中人何止十万数,除却今晚在座的是宋乐珩的心腹,那营里从士卒到校尉统领,在战场上拼了性命,就是为了封赏,就是为了将来有好日子过。
宋乐珩给不了他们好日子,只要世家肯抛出点苗头,二心转眼便能埋进人的念想里。军中哗变,历来自人心始。
话说到这,众人都知晓要看宋乐珩如何表态,眼睛便都盯着上座的那一人。
宋乐珩慢悠悠道:“说得都有道理。新帝登基,宋阀居的是头功,他们不想封赏,也得封。没有诏书无所谓,傅先生,今晚你和李大人一道,连夜拟出个封赏的诏书来,把在座的诸位都给我封实了。虚位不要,就要掌实权,干实事的。武将都给我官居三品以上。至于文官,除李大人以外,诸位都是才入宋阀,不可贪功冒进。若明日诸位立下功劳,再依次封赏。”
所有人都听得一脸懵。
傅庭修道:“主、主公,何来诏书啊?我们也没有空诏书啊?”
“就拟白纸上,回头我给戳个印儿。”
傅庭修:“……”
寒门众人:“……”
李保乾小声道:“傅先生莫要诧异,主公行事,一向是如此不拘小节。”
傅庭修只能两眼放空地点了点头。
宋乐珩又继续道:“你们写一张不够,要多备些,估摸着都用得上。”
“是。”
“秦行简,熊茂,你二人持我手令,今夜点五千精兵入城,好护卫明日的登基大典。城门口谁敢阻拦,你二人就看着点儿杀,眼神该好的时候好点儿,不该好的时候,可以瞎点儿。”
“是。”
“城外军营,明日由简老将军坐镇。”
“是!”
“傅先生,你领诸位文士,明日侯于平武宫门,得我令后,即刻进宫。诸位须知,明日我是要清一清国库兰台的,看看这盛朝还剩了几分家底。此举或有风险,若有哪位想要现在离去,只要保证不泄我今夜所说,均可自便。”
十几个寒门才子互相看看,顶着宋乐珩那道扫过来的目色,无一人起身禀退。
宋乐珩静等了片刻,又道:“既诸位下定决心入我宋阀,我也决不亏待。明日事成,来日诸位皆可入朝。”
“多谢主公!”众人起身行礼。
宋乐珩做个手势让大伙儿都坐下,最后对张卓曦叮嘱道:“明日你领亲卫保护傅先生等人,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主公。”
*
两个时辰后,秦行简和熊茂领着五千精兵入了城。世家众人彻夜无眠,都觉得宋乐珩这是来者不善,不晓得是不是那一封诏书惹着了她,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一身腥。除了卢家以外,崔氏和郑氏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守在贺溪龄跟前担惊受怕了一宿。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地熬到了天亮,百官着朝服,束冠冕,进宫朝见新帝,陪同新帝祭天祭祖,颁诏受玺。
待登基大典诸般繁杂的流程走完,新帝杨鹤川屁股往那龙椅上一坐,朝堂上立马就吵开了。众人第一件事就是抨击宋乐珩身为人臣,不该倚仗手里有兵肆意妄为,竟还敢派兵进驻皇宫,把那些世家子弟组成的内廷侍卫到现在都堵在墙底下蹲身抱头。
宋乐珩一个人云淡风轻地杵在贺溪龄边上,懒得去插话,只听着满朝文官对着她叽里呱啦地指责。她都在盘算按这些文官的战力,至少得吵半个时辰之际,偌大的金殿之上,所有人却陡然听到杨鹤川爆出一记怒喝。
“放肆!若无宋氏,早无大盛,尔等今日又何来余地安立于朝堂!”
百官齐刷刷一静,视线尽皆聚于龙椅上头。
贺溪龄和崔氏、郑氏等人都没想到,新帝会如此维护宋乐珩。诚然,就连宋乐珩自己也没想到。
贺溪龄欲要启齿,骤见新帝把册封宋乐珩为南璃王的诏书往下一丢,掷地有声地说:“朕不喜南璃王这名号。宋氏护国有功,且朕如今年少,刚接手朝政,还有诸多不足之处。是以,朕欲拜宋氏为义母,封其为……摄政王。”
四个世家:“……”
上百文臣:“……”
宋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