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想法没持续多久,在他们一同前往山间挖鸟粪钱时,山石嶙峋,他们连站立都勉强,陆从南却如履平地,像是生来就落在林间般敏捷,他们还在适应脚下崎岖,陆从南已快填满半袋子鸟粪。
只是挖鸟粪还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可偏偏陆从南身手更利落。
几日下来,神武营的士兵胆子大了不少,被雁萧关招呼着,也敢同他交手,可就算是神武营最力大无穷的士兵,在雁萧关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直到陆从南上场,居然能与雁萧关打得有来有回,虽坚持不过百招也会败下阵来,可那已是神武营的士兵可望而不可及的战绩。
因为对雁萧关的心服口服,大家伙连带着对陆从南的评价也高上不少,更何况,陆从南摆明了是雁萧关的亲信,与他亲近些没有坏处。
还没走近,大柱脸上便挂了笑,见人直直朝自己这边而来,陆从南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位置。
大柱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凑近他耳边,悄声问:“陆兄弟,你跟着殿下这么久,定比我们了解殿下,你同我们交个底,殿下挖回来的这些泥炭和鸟粪到底有何用处?”
第40章
陆从南吃饭的动作仍然慢条斯理,看着与神武营的士兵格格不入,倒是与游骥有些相像。
论理来说,同为众人中的异类,游骥才该与陆从南走得更近,可面对陆从南,游骥面上却总隔着一层疏离,淡淡的,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错觉。
陆从南偏偏察觉到了。
或许是天性,陆从南自小直觉敏锐,方一入神武营便看出游骥对他的防备,虽不明缘由,可他被雁萧关护着,也是个小少爷,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打算,干脆绝了同游骥打交道的想法。
咽下口中的酱菜,陆从南跟着压低声音:“别着急,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大柱舔着脸:“真的不能说?”
陆从南凑近脑袋,满脸严肃与大柱对视半晌,像模像样地摇头:“大柱哥,你若真想知晓,何不去问殿下?”
大柱被吓得往后一倒仰,连连摆手:“可不敢。”。
与此同时,雁萧关一人一骑,打马往里坊小院而去。
是的,他就是这么不讲理,二话不说将陆从南打包扔进了神武营,让他与士兵们同起同卧,自己倒是日日来回小院与军营,不过也只有他日日精力旺盛,愿意每日耗费时间在来回路途上。
今日忙的有些晚,婆娑的月色从枝头间洒落,小道上唯有一人一马,两侧枯枝摇曳,像摇晃的莫测鬼影,往地面投下深沉的暗色,气氛简直称得上阴沉恐怖。
雁萧关浑然不觉,路过一处山脚,左侧的大道宽敞平坦,旁侧杂草间隐约露出一条嶙峋小道,遥遥通往漆黑的山林深处。
他一扯马缰,马蹄往右侧的山间小道踢踏而过,这条小路是近道,是雁萧关通过眠山月扫描而出的天都周遭地形图寻出来的,能节省下两刻钟。
马蹄踢踏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飘飘荡荡往前传去。
高大树干顶端伸着还未逢春的枯枝,冬日寒风扫过,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似乎很快便要被折断,却又总是□□如初,隐在月色中,像是幢幢鬼影飘来荡去,尤其是旁边还是乱葬岗,更是让人打心底里发怵。
寻常人连靠近都不敢,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可今日不知是何良辰吉日,连老鼠都避着走的地方,今日却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把丢开险些缠住手腕的草茎,绿枝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焦急:“我刚刚亲眼看见了,闳府护院就是将尸体扔进这乱葬岗的呀,怎么这会儿偏寻不见呢?”
憋回胸口中只有彝族百姓才能听懂的脏话,绿枝抬起头,看向离她不足十步远的身影:“少主,若是寻不到怎么办?”
“少主?”并没有听到回应声,她的声音逐渐变得疑惑,凝眸看去,只见明几许单膝跪地,一手撑在跪着的膝盖上,另一手徐徐向前。
明几许缓缓用力,将草丛间面朝下的身体翻转,惨白的月色从他周身经过,落在眼前,勾勒出一张稚嫩的面庞。
看着不过十来岁,身上胡乱披着一身粗布衣衫,不是那日闳家侍女所穿的制式衣服,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并不合身,手脚都露在外面,隐约可见其上乌黑的伤痕。
若非明几许曾见过女孩儿笑颜如花的容貌,他绝不敢断定,眼前这个横躺在乱葬岗的冰冷尸体,会是当日那个机灵可爱的闳家侍女。
或许再过两日,她便会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到那时,怕是再无人知晓,闳家内院曾悄没声息消失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儿。
绿枝走过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黝黑的夜色也遮不住她眼中的惊惧。
明几许垂着眼,神情无一丝波动,捻起女孩发上的一片枯叶,又抹开她面上的灰土。
紫黑肿胀的面孔彻底暴露在月光下,绿枝手指紧紧掐住衣角,往日活泼的面容冷漠惨白,近乎阴森,僵硬呆立原地。
“太子夭折幼女没有资格葬进皇陵,只在公主墓寻了一处宝地葬下。”明几许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同情之态,神情平静而淡漠,连为女孩清理面部也像是例行公事,“公主墓巡防远没有皇陵严密,尽快寻机将她与元家幼子尸骨调换。”
苍茫夜空下,绿枝缓缓点头:“是。”
明几许站起身,募地,他的动作停在半空,耳郭轻动,不远处拨开草丛,踩碎枯枝的稀疏声响越来越清晰,他神情一凝,当即将脚边的尸体放回原位,扫清他与绿枝周围异常痕迹。
所有动作几乎在眨眼间完成,随即,他反手一掌劈向绿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