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与尉迟延的婚约,带来的,也并非全然都是坏处。
至少,她能将过冬的一些东西送进诏狱。
她的温顺与识相让楚桓很满意。
所以也没有人会苛待舅父与外祖,甚至就连玉浆酒这样的禁品,都被狱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终究,也只是权宜之计。
只要外祖不答应楚桓的要求,楚桓就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想到这里,楚泠就忍不住很轻地按了按额角。
她随意翻着国史的初稿,正在这个时候,令桃前来对她道:“殿下,先前那位女奴身体已经大好,医师说,她已经能够下榻了。她此时正在殿外,想前来拜谢殿下。”
楚泠道:“让她进来吧。”
那位女奴走进来时,她已经换上沉香殿的侍女衣物,低眉垂目地膝行至楚泠面前:“奴婢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当日的场景重又回到楚泠脑海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尉迟延那如同毒蛇一样阴冷黏腻的视线。
她忍住不适,对女奴道:“不必谢我,我射技不过泛泛,若不是你当时能维持身形不动,我也不一定能救下你。”
带着清淡香味的殿内,女奴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这位公主殿下。
她长了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容色秾丽,让人不由屏住呼吸的出众。
女奴回想到那日,身躯依然忍不住颤抖,她苦笑道:“奴婢当日……实则已经在等死,想着索性给自己个痛快,所以才一动也不曾动。”
她的语调凄凄。
楚泠随手把手上的国史放在一旁,“听闻你是尉迟延的姬妾,你叫什么名字?”
女奴回道:“奴唤阿箩。”
楚泠点头,片刻后,她才开口问道:“尉迟延……是个怎么样的人?”
寥寥数面,楚泠就见识到了这位尉迟将军的可怕。
曾经与尉迟延朝夕相处的阿箩,对他远比自己更为熟悉,她很好奇阿箩的看法。
阿箩听到楚泠唤出尉迟延的名讳,都会忍不住地轻颤一下。
她垂着眼,双手曲起,抓住地上的绒毯。
不知过了多久,阿箩才抬起头,看向楚泠道:“奴婢虽是尉迟延的滕妾,但奴本是良家子,先前有夫婿,不过只是因为与夫君在街上,我崴了脚,走路不便,偶然挡了将军府的马车,夫君就被车夫用鞭子活活抽打至死,而奴家也被尉迟延瞧中,将我强抢进府。”
“起先,奴不愿屈从尉迟延。他杀了奴的夫君,可是……”
说到这里,阿箩几近泣不成声。
她双手死死地抓住地上的毯子,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强撑住身体。
“在一日的清晨,奴数日滴米未进,有人前来送餐的时候,餐盘上面放着的,是奴长子的头颅。”
“尉迟延对奴说,再这么不识抬举,下次送过来的,会是奴的幼女。”
说到最后,字字泣血。
如果没有遇上尉迟延,她如今应当与夫君琴瑟和鸣,儿女绕膝。
可是她现在,却在寒风凛冽的猎场内,被当做活靶取乐。
楚泠忍不住问道:“那你的小女儿……”
听到这句话,阿箩的身体彻底蜷缩下去,她浑身上下的力气犹如被抽去一般。
许久以后,她才轻声回道:“前段时日,奴才得知,幼女在将军府侍从前去抓长子的时候,因为拦着侍从,早就已经被随手摔死。”
楚泠很快想到了前因后果,“所以,你是想杀了尉迟延,被他察觉,所以才被他带至猎场上的,对吗?”
说到这里,阿箩几近苦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