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荷还问过奶奶:“奶奶为何不与我们住在苏氏府,这样也方便有一个人来照应奶奶呀。”
奶奶却只是轻笑摇头:“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走了,只想在这儿陪陪她。”
“她?”苏小荷一挑眉,“奶奶是说爷爷吗?”
苏小荷就不明白了,爷爷的墓,分明是在西湖苏氏园,并不在这偏僻的村中。奶奶怎么会说要在这儿陪着爷爷?
难道说......苏小荷的思绪回到了之前说书人说故事的时候,她听人说过不少的爱情故事,说是相爱之人往往有那么一两处定情地方,而这些地方,会是他们刻苦铭心的爱之处,珍藏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回忆。
所以苏小荷想,这个小村庄,也许就是爷爷与奶奶的定情之处,这儿珍藏了奶奶最珍贵的回忆,所以奶奶才会在这老了之时,爷爷逝世了之后,待在这儿,度过余生。
苏小荷相信这一定是一个浪漫的故事,而学习了黄妈妈良好品德的八卦的她,必然是要找出蛛丝马迹,寻回爷爷奶奶当年的爱情故事。
所以她偷偷溜进家中小阁楼,然后在那儿翻箱倒海了一夜,就想找出爷爷奶奶之间的任何蛛丝马迹,可最终却还是无获而终。苏小荷就懊恼了,这爷爷奶奶的保密工作怎么这么好,竟然让她找不出任何一点猫腻,眼看着窗外天都要亮了,苏小荷的心更加是懊恼了,可坚定如苏小荷,必然也是不会在这时放弃的。
所以她干脆直接将几个大箱子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出,最后终于在箱子的夹缝里面,发现了一条白色的丝绸手帕。
这丝绸一看就是何氏上好的丝绸,苏小荷想着,上面还绣着“苏”这一大字。苏小荷的手轻轻摸过这一丝绸手帕,之间这手帕边上,还绣着一个漂亮的女子,这女子正微俯身坐在椅子之上,她的手中也拿着一条绢帕,细细地绣着。
这女子黛眉青眼,身材消瘦,略尖的下巴配上这有异国风味的五官煞是好看。苏小荷突然想起,听爹爹说过,说奶奶是异国来的女子,所以......苏小荷一愣,这绢帕,就是爷爷当年织给奶奶的定情物吧?
苏小荷突然觉得满心的兴奋,可她细细一看,又觉得不对劲,她只想,这绢帕上的女子虽然与奶奶有几分相似,可仔细一瞧,却又差得很多。奶奶分明有着一双大又圆的杏眼,而这绢帕上的女子,却有着一双细长的三角眼;奶奶的脸虽不算宽,可却偏圆,而这画中的女子,却有着一张姣好的尖细脸,苏小荷心中的疑惑越发得大,她下意识地轻轻一拉这手帕,却见这美女图下面还有一行字--尚歌赠与焦梦。
焦梦?苏小荷小声喃喃着这个名字,焦梦是谁?奶奶的名字,可不是叫焦梦呀.....
“焦梦,月楼焦梦。”月楼钰静突然开口,打断了苏小荷的回忆,“月楼焦梦,这个名字,是我祖母的。”
苏小荷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继续开口:“苏尚歌,苏小荷你的爷爷,这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女人,便是我的祖母月楼焦梦。但是我的祖母月楼焦梦,这生唯一爱的,却是何氏的祖上,何秀钦。而何秀钦的心里,却只有苏氏苏尚歌的妹妹,苏凤琴。”
月楼钰静说着,苏小荷的眼里满满是震惊:“原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只是苏凤琴离世的早,何秀钦心痛欲绝,最后竟然想跟着苏凤琴一起离去。还好是我祖母月楼焦梦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跟在他的身边,安抚他,陪伴他,最终何秀钦从苏凤琴的阴影中走出后,也渐渐接受了月楼焦梦的存在。两人终于相爱,并且订下婚约,这本该是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绝世好姻缘,却不了,一切,都被苏尚歌毁了。”月楼钰静在说出最后这一句时,语气猛然加重,咬牙切齿的。
苏小荷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突然加重语气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冷冷地哼了哼,然后又回头看着苏小荷:“苏尚歌也不知道与何秀钦说了什么,竟然让何秀钦亲手休了这门婚约,苏小荷,你能想到当年我祖母的心情吗?她将她整个新都奉献给了何秀钦,好不容易得到回报,最终却被苏尚歌给一句话就给轻而易举地抹灭了。”
“那是因为......我爷爷爱你祖母。”苏小荷下意识地反驳。
月楼钰静冷冷一哼:“爱又如何?因为爱就能毁掉别人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吗?爱不过是一个借口,抱在丑陋欲望心外的一个漂亮壳子!”月楼钰静句句逼人,苏小荷竟然被反驳的无以言对。
月楼钰静见苏小荷不回答了,嘲讽的声音更甚了:“苏尚歌说爱我祖母月楼焦梦,说要娶她为妻免受一生灾苦,那时候我的祖母,再是恨苏尚歌,却也不得不替自己的下半生考虑。毕竟是女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选择,所以她同意了,她同意嫁给苏尚歌为妻,本来她以为这样一来,即使说少了爱情,但也能一生过得平淡,却不料,这才是生生噩梦的开始。”
月楼钰静苦苦一笑:“何秀钦并不放过她。本以为,何秀钦不爱她便会这般放过她,却不料何秀钦的占有欲如此之强,他虽不爱我祖母,却死也不肯将她拱手送人,何秀钦与苏尚歌的斗争便是这般开始的。他们原先只是在争夺我祖母月楼焦梦,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苏氏与何氏两家的丝绸斗争,他们分明只是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满足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与占有欲。他们都口口声声,一个说爱我祖母月楼焦梦如生命;一个说我祖母月楼焦梦是其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可实际呢?他们有谁是真正将我祖母放在心里的?”月楼钰静说着,嘴角扯开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们不过是在比,而我祖母月楼焦梦,不过是一个可以成全他们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借口。他们没有人是真正爱我祖母的,否则,他们就会替她考虑一下。那时候,我的祖母已然年近三十,她将她这一生青春最好的年华,就耗在了这两个男人的身上。我祖母月楼焦梦年轻之时,和曾愁过没有男子在身旁,那时候,前来求亲的男子都快把月楼家门踏破,只是现在呢,她早已年老珠黄,别说是嫁人了,就算是有人来求亲,她都不好意思出门相见。我的祖母月楼焦梦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嫁人成家将定不是她的去路,所以她将心思都放在了月楼氏丝绸身上。祖母很快就找到了里面的门路,并将月楼丝绸发展成了离国皇宫御用丝绸,成了一代名家。我祖母虽一生无子,可为了月楼氏的丝绸生意可以有后人传承便将其表兄家的儿子过继在自己门下,也就是我的父亲。”月楼钰静说着,顿了顿。
苏小荷抿抿嘴,微蹙着眉,继续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月楼钰静将视线狠狠扫过她,然后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是你可知,即使是我祖母月楼焦梦退让到此,即使是她远离了你们苏氏何氏那两个臭男人,她还是逃不掉!真想不到,这苏尚歌与何秀钦之间的斗争,竟然会蔓延到苏氏与何氏丝绸之上。也不知道苏氏用了什么法子,让何氏丝绸岌岌可危。何秀钦在我祖母月楼焦梦的门口求了祖母整整三天,希望祖母可以帮其度过难关。可怜我祖母月楼焦梦虽然是英勇神武一生,却最终还是栽在一个‘情’字头上,她终究还是心理有何秀钦,见不得他苦他求,所以她用尽了月楼氏的力量,帮助何氏度过了难关,却不料......”月楼钰静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小荷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复杂,月楼钰静的话幽幽道:“女人终归是女人啊,我祖母月楼焦梦怎么就这么傻?帮助了何秀钦,怎么就不想苏尚歌会嫉妒会气愤?最终,苏尚歌将气全部撒在了月楼丝绸身上,而那时候,因为已经帮助了何氏,而消耗了大半体力的月楼氏,哪里还有力气自保,最后,何氏代替月楼氏成为了离国皇室御用丝绸世家,而月楼氏只落得一个落魄而归,我祖母月楼焦梦实在不忍心在留在这个伤心地方,她便带着我父亲远离离国,回到老家付文国,在那儿,继续苟延残喘地生活着。”
月楼钰静看着苏小荷的脸,那眼神简直就要把她活活生吞:“苏小荷,我祖母月楼焦梦究竟有什么错,要落得你们苏尚歌与何秀钦这般如玩物对待,我们月楼氏又有什么错,要落得你们苏氏何氏这般残忍对待!最后,苏尚歌与何秀钦都娶妻生儿一辈子荣华富贵,而我祖母月楼焦梦,最终却活活病死而无钱治疗。”
月楼钰静几乎是吼喊出这一段话,她的眼里全部都是泪,而苏小荷,竟然被她问得无语凝噎,呆愣而不知道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苏小荷的心里也满满是震惊与愧疚,她知道,这是苏氏与何氏千月楼氏的错,她的爷爷苏尚歌与何尔翎的祖父何秀钦,欠月楼焦梦的一辈子。她有满心的愧疚对于月楼焦梦,作为苏尚歌的后人,可她此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即使如此,苏小荷还是无法原谅月楼钰静:“你再怎么恨苏氏何氏,你也不能用如此卑劣手段来报仇,你如此之作,与你所谓痛恨的、卑劣的,当初的苏氏祖上、何氏竹山,有什么差别?”
“那你苏小荷呢?”月楼钰静一个回身,直直盯着面前人,“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过去八年又在做什么。你口口声声讨伐我,说我手段卑劣,那你呢?三番两次利耶律王子用程天阳,然后现在又将我劫出不让席易王子再一次受到心伤。所以,苏小荷,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做一个公平的心灵审判者吗?不!”月楼钰静的话如针一般一下一下戳着苏小荷的心,“你现在在做的,不过是一个如当初的我一般,一个心有仇恨的小人!”
......
夜晚的风好大,尤其是这高高的城墙之上,更是吹得让人觉得接受。风如刀子般一下一下划着两人的脸,苏小荷直到眼睛被这冷风吹眯了眼,她干脆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面前的月楼钰静还是如刚刚一般看着她。
月楼钰静原本盘起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散,或者是被她自己用手狠狠折下,长发及腰随风一吹,看着更是如黑夜中的妖魔,苏小荷冷冷一笑,接着城墙之下,只听见一片吵闹声离着她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有武器相擦相碰的“霹雳”声,苏小荷猛然回头,城墙之下,一片红色如蚁涌般朝着城墙围来。
月楼钰静轻轻一笑:“你看,今儿本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这侍卫们都身不穿军服,全部穿着喜庆的红衣裳。”
苏小荷跟着耸肩冷笑:“所以说,我们天生就不属于喜庆之人,就连自己的喜庆之日,也无福消受。”
月楼钰静莞尔一笑:“是吗?”她耸耸肩,“那不一定,我还是很想回去完成这个成亲礼的,静王妃这个头衔,我很喜欢。”她顿了顿,“相较于,离国傅倾圣傅大将军,将军夫人的这个称号。”
“你在说什么?”果然,“傅倾圣”三个字才是从月楼钰静嘴里一出,便吸引了苏小荷的全部注意力,苏小荷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月楼钰静轻笑的样子,她紧紧地握着拳,面前人笑得异常灿烂,却是越发富有内容地看着她。
月楼钰静轻轻脱下鞋,一把扯开身外的披纱,她赤着脚,脚上还是那一抹红绳铃铛随风摇晃叮铃作响,月楼钰静穿着露肩的衣裳,妙曼身姿暴露无遗。她却丝毫不在乎,她只是一转身,便在这城墙之上翩翩起舞,这舞蹈与之前在书坊殿后院时看得差了很多,却让苏小荷觉得异常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