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傅才人病逝,她就明白,她生下来就是皇家的工具人,司马这个姓氏没能给她带来任何的富贵尊荣,有的只是好过庶民百姓的衣食无忧,以及一辈子难以挣脱的束缚和禁。
以前跟隨桓禕回荆州时,路上她见过白骨荒野,流民成群,甚至人相食之。。:。
这更让她明白,其实在这世道,她能平安地活著,有食禄衣赐可用,有宅邸可住,已经好过太多人。
天子和会稽王再怎么淡忘她,太常、宗正总会给她一口饭吃,桓氏自翊高门望族,也不会让她一个寡妇饿死。
自由、婚嫁什么的,比起活命来说不值一提。
天子要把她嫁到遥远的长安去,她也没太所谓,不过是去伺候另一个男人而已。
通常来说,她要嫁的人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这副身体,也只是偶尔能派上用场。
长安,建康,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別,从一座牢笼去到另一座牢笼罢了。。:
“。。。。公主需明日提前往灵台手书《合婚吉》,以供卜测姻配是否合宜。。。。
一名太常官员絮絮叨吻地介绍流程。
司马令容突然出声:“只是送嫁和亲而已,又非正式嫁娶,何必如此繁琐?”
周围说话声顿止,一眾官吏、宦寺面面相。
“公主可不能如此说话,公主出嫁,乃是我朝向北胡君长宣扬教化,远播文明,绝非和亲。。:::”有通事舍人低声提醒道。
司马令容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关西之地变成了塞外胡地,需要朝廷来教化?
长安、洛阳乃两汉旧都,也是我晋室故土,朝廷与其口口声声宣扬教化,不如多想想怎么收復故土!”
说罢,司马令容折身带著两名侍婢径直回內宅去了,留下一眾官吏大眼瞪小眼。。。。
一处小厅內,司马令容跪坐於素娟竹屏前,舅舅傅诚带著表弟傅弘之早已等候她多时。
“。。。。我四处打听了,其实前番天子派遣中书郎褚爽、给事黄门侍郎谢澹出使平阳时,朝廷里根本无人提及联姻之事。。。。。
据谢澹透露,此事应该是周王梁广主动提及,且本意只是想为河东王梁安求娶一位江南士族女君,根本没有要和皇家联姻的意思。。。。
会稽王想碰荆襄兵权,故意逼迫桓氏嫁女,桓氏反过来要求朝廷也嫁一名宗女。。::
却不知怎地,这事儿落到你头上。:::
傅诚嘆口气,同情、怜惜地看著司马令容,这位外甥女活到现在,就没过几日安生日子,建康士民都说她是最命苦的宗室公主。
司马令容默默听著,微微欠身:“多谢舅父,有劳舅父连日来替我奔走劳累~”
傅诚是她母亲的族兄,出任辅国將军谢琰的仓曹参军,只是一幕僚职,能打探到这么多消息,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傅诚嘆道:“宗族衰落,门庭不振,就算你留下,多半也会被安排其他联姻。。。:。舅舅无能,庇护不了你。。。。
长安虽然远了些,可嫁过去好列也是一国妃嬪,自己小心谨慎些,安稳过日子想来不难。。。。”
司马令容惨然一笑:“自从母亲病逝,嫁给桓禕以后,我便知道这一生都难逃受人摆布的命运。:::
我早已习惯了,不管是长安还是普阳,对我而言无甚区別。:::
侍奉痴傻的丈夫还是老迈的胡酋,想来也都一个样。。。。”
安静跪坐一旁的傅弘之突然小声道:“阿姐,周王梁广和你一般年岁,並不老迈!”
司马令容了证,向来以清冷示人的面容,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这怎么可能?如此年轻,怎就在虎狼眾多的关西之地建立王业?”
傅诚笑道:“这话仲度倒是没说错,周王梁广的確年轻,当年他跟隨符坚南征,听说才不过十六七岁!
怎么,你久居建康,就一点不知道北方之事?”
司马令容摇了摇头:“我甚少出门,顶多也就是入宫拜见李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