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摊开一卷粗糙的黄色毛边纸,上面是用小楷毛笔誊抄的《道德经》片段。
墨是新研的,带着松烟特有的淡香。
他握着毛笔,姿势有些僵硬,努力模仿着字帖上的笔画,在纸上艰难地写着。
字迹歪歪扭扭,墨色时浓时淡,显然这“磨性子”的功课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专注和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抄完一段,他停下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目光忍不住穿过窗子,瞟向院子里打坐的李道一。
李道一纹丝不动,气息均匀。
那份定力,让欧阳自奋心里更躁了。
那天百福居厨房里的震撼,仍旧历历在目。
白千福父女的奇迹康复,每一步都超出他的医学常识。
不过,最让他不理解的,还是当天白万喜第一次来诊所求医时。
李道一问都没问,让他随手写的那个“仁”字后,随缘取相,临时拆字得到的信息。
他放下毛笔,拿起旁边一张纸。纸上,是他欧阳自奋亲手写下的那个“仁”。
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仁”是他自己写的呀。
这就完全杜绝了李道一和白万喜合伙起来,事先串通作弊的可能性。
而白万喜当时遇到那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有心情陪李道一演戏。
看着那个“仁”字,又抬头看看窗外院子里静坐的李道一。
心里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终于,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抄经磨性子带来的烦躁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面子。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干涩。“李道一……”
李道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
欧阳自奋提高了一点音量。“李道士!”
李道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澈平静,看向欧阳自奋,目光里没有任何被打扰的不悦,只有询问。
欧阳自奋被他这么一看,准备好的话反而有点卡壳。
他捏紧了手里的纸片,深吸一口气,指着那个“仁”字。
“我一首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能从我随手写的这个字,”他晃了晃纸,“猜出来白万喜是为了‘别人’来求医?而且…而且结果还真是,他就是为了他大哥和侄女,两个人。‘仁’字拆开,可不就是‘二人’吗?”
他紧紧盯着李道一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丝故弄玄虚的痕迹。
“这…这太玄了。总不能真是靠拆字算命吧?这不符合科学逻辑。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道一的目光落在那张写着“仁”字的纸上,看了几秒。
然后,他的视线抬起,重新看向欧阳自奋。
眼神平静无波。
“道法自然。”李道一的声音不高,“万物皆有其象,其理,其气。字,亦有其象,其理,其气。非是算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首白的解释。“白万喜其人,忧心如焚,形于颜色。他求医,眼仁中带着急切,却非为己身病痛。焦灼是向外投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