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医生。”穆勒的声音带着德国人特有的刻板腔调。
“您的理论,极具启发性,颠覆了我对治疗手段的传统认知。然而,科学需要可重复的验证。”他举起手中的笔记本,“您提到,焦香之气是唤醒食欲的关键钥匙,父子亲情是另一把钥匙。那么,我有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穆勒一字一句地问,“没有那位抑郁症的父亲,没有他亲手炒制焦米这个过程。仅仅是由一个陌生人,或者由机器炒制出同样焦香程度的米,还能否成功达到同样的治疗效果?”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了新的涟漪。
所有人都看向李道一,等待他的回答。金哲秀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质疑的火苗。约翰逊和伊莎贝拉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佐藤健一微微眯起了眼睛。
欧阳自奋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刁钻和关键性,他紧张地看向李道一,准备随时翻译。
李道一端起桌上的茶杯,杯中是普通的白水。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动作不疾不徐。
他看向穆勒,目光平静无波。
“穆勒教授的问题,触及了道医的核心。”
李道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道医眼中,万物有灵,万物有气。药,分形、气、神三层。”
他伸出三根手指。
“形者,物质本身,如焦米颗粒,其吸附油脂之性仍在,此乃形之层面。”
“气者,其散发的焦香温煦之气,此乃气之层面。”
“神者,”他的手指点在第三根,“赋予其‘气’的意图与情感。”
李道一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穆勒身上。
“机器或别人炒制,火候或可精准控制,焦香程度或可完全一致。其气虽同,其神己失。”
“炒制者无念无想,仅为任务。此焦米,只得其形与气,未得其神。”
“白千福炒米,心怀救女之切,忧思郁结随火气升腾而宣泄。每一分火候,都倾注其情。此情此意,融入焦香,便是神药。”
“此神,与焦香之气交融,方能穿透白小珠冰封的心神,唤醒沉睡的食欲本能。”
他顿了顿,“仅得形气,失其神韵,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不能成功。”
穆勒的眉头紧紧锁住,似乎在消化这个“形、气、神”的三层理论。
他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词,又在旁边重重打上问号。
这显然超出了他纯物质实证思维的框架。
金哲秀抓住机会,带着一丝嘲讽开口:“神?意图?情感?这太虚无缥缈了!这如何量化?如何证明它的存在和效力?”
“这简首是玄学!不是医学!”
李道一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无法量化。无法在实验室重现。”
李道一的声音依旧平淡。
“道医,本就不在实验室中。它在人间烟火里,在七情六欲中,在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金哲秀,眼神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