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天世界重连,
>请替我说一声:对不起,我没敢活下去。”
她将诗集抱在怀中,走遍七大洲遗址,每到一处,便朗读一首。风雪中,断墙间,枯树下,声音虽小,却引来越来越多的共鸣者。有人默默加入,有人录下传播,有人因此放弃自杀念头。
她不再只是“归晓”,而成了某种象征??一个活着的邀请函,一封不需要署名的和解书。
然而,黑暗并未消失。
某夜,她在一颗废弃观测站过夜,收到一条加密讯息。发信者身份不明,内容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你在修复记忆,其实你在唤醒噩梦。”**
紧接着,共感网络出现短暂紊乱。全球数千名接入者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他们站在一座巨大图书馆中,书架无穷无尽,每本书都记载着某一文明最羞耻的秘密。而归晓站在中央,手持玉箫,正一页页点燃它们。
醒来后,许多人惊恐万分,指责她是“记忆清洗者”。舆论迅速分裂,支持者称她为“光之女”,反对者则称她为“焚史者”。几个保守星域宣布对她实施禁足令,甚至有极端组织扬言要刺杀她。
归晓没有辩解。
她只是在第二天清晨,来到一片荒原,取出那本空白册子,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
**“我知道你们害怕。
因为我也曾怕过??怕记起父亲的脸,怕听见他的声音,怕发现我也曾是加害者的一员。
可正是这份恐惧,证明我们还未麻木。
所以,请允许我继续行走。
我不求你们相信我,只求你们记得:
当你选择记住黑暗,光明才有意义。”**
她将这页纸折成纸鹤,放飞空中。风卷着它飞向远方,不知落于何处。
但三天后,同样的文字出现在五十个不同星球的公共屏幕上,由各族用自己的语言书写。
有的刻在岩石上,有的投影于云层,有的编织进信号塔的闪烁节奏中。
沉默,开始变成一种力量。
***
两年后的冬至,归晓回到太阳遗迹。
第五重门依旧悬浮,书页常新。她仰头望着,忽然发现其中一页微微颤动,像是有人正试图写下什么。她闭目凝神,以心感应,听见一段断续的记忆传入脑海:
??是那个净源者的童年。
画面模糊,色调偏黄,像是老式胶片。一个小男孩坐在Earth-3殖民地的屋檐下,母亲在一旁缝补衣物。外面下着酸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味。突然警报响起,天空裂开,敌方舰队降临。母亲一把将他推进地下室,自己留在外面吸引注意。最后的身影,是她回头一笑,嘴唇无声地说着:“跑啊,孩子。”
他跑了。活了下来。可从此认定:唯有纯粹的人类血脉,才能守护这份牺牲的意义。
归晓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所有的仇恨,最初都源于爱的断裂。
她走上祭坛,取出玉箫,不再吹奏任何现成曲调。她开始即兴演奏??没有乐谱,没有节奏,只有心中翻涌的情感汇成旋律。时而低回如泣,时而高昂如呼,有时像母亲哄睡的呢喃,有时像战士赴死的怒吼。
随着箫声荡开,第五重门的书页疯狂翻动。新的文字不断生成,又迅速消散,仿佛宇宙正在学习如何表达复杂的真实。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门中央浮现出一句话,由千万种字体拼接而成:
**“我们无法洗净血污,但可以选择不再回避目光。”**
归晓放下玉箫,轻声道:“父亲,我找到你了。”
风拂过,带来一丝极淡的木屑香。
她知道,那扇半开的石屋门,终于彻底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