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三浪整了整衣冠,沉声道:“走,去迎。”
三人并肩而出,只见府尹车驾停于阶前,锦帘掀开,一位紫袍玉带的中年官员缓步下车,面容威严,目光如电。身后跟着百余名衙役,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下元县令蒋三浪,恭迎府尊。”蒋三浪躬身施礼,不卑不亢。
府尹冷眼打量他片刻,方道:“听闻你县衙内乱,殴打上官,可有此事?”
“纯属诬陷。”蒋三浪直起身,“卫博士昨夜醉酒自伤,今晨却攀咬西院簿,更有伪造手谕者意图构陷朝廷命官。卑职正欲上报应天府,请府尊明察。”
“放肆!”府尹怒喝,“你区区七品县令,竟敢质疑本官手谕真假?来人,将此人拿下!”
两侧衙役立刻上前。蒋三浪纹丝不动,只淡淡道:“府尊若执意如此,卑职唯有以死明志。但请记住??”他抬手指向天空,“今日腊月三十,天理昭昭,祖宗在上。若您真有手谕,不妨当场出示。若无……便是欺君罔上!”
府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此时,东华门方向马蹄声疾,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金牌,大喝:“圣旨到??!”
全场肃然。
骑士翻身下马,展开黄绢,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蒋三浪即刻入宫,御前听对。百外庆一案,暂缓移交,由钦差会同三法司复审。钦此!”
蒋三浪跪接圣旨,起身时嘴角微扬。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
府尹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他深知,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调动圣旨的,唯有太子朱标。而朱标之所以出手,正是因为蒋三浪救他性命之恩未报,更因他看穿了北平府背后的真正目的??不是查案,而是借机打压江南新政,维护旧有马政利益集团。
“府尊,”蒋三浪拱手,“圣意已明,百外庆暂不能移交。若您无其他公务,卑职需即刻入宫谢恩。”
府尹咬牙:“你……好!本官记下了!”
蒋三浪不理,转身对许克生道:“老师,我入宫后,你立刻带人搜查醉仙楼,务必找到那名蒙面人。此人必是北平府暗桩,手中定有账册证据。”
许克生点头:“放心,我已安排妥当。”
又对周八娘道:“你回家照看孩子,今日不宜久留。”
周八娘欲言又止,终只轻声道:“您……小心。”
蒋三浪翻身上马,猛夹马腹,向洪武门疾驰而去。风雪扑面,他却觉热血沸腾。他知道,今日之后,大明马政将迎来巨变。而他,一个曾被贬为兽医的罪臣之子,竟站到了风暴中心。
皇宫内,朱元璋坐于偏殿,面色阴沉。太子朱标立于侧,神色复杂。
“父皇,儿臣以为,蒋三浪可用。”朱标低声道,“他不仅救我性命,更识破北平府阴谋,若加以重用,必成栋梁。”
朱元璋冷冷道:“一个七品县令,也敢抗旨不遵?朕给他脸了?”
“他非抗旨,而是护法。”朱标直言,“北平府伪造公文,意图构陷大臣,若不制止,朝廷纲纪何存?况且……”他顿了顿,“儿臣听戴院判说,蒋三浪所创‘蜂窝煤’已在民间推广,百姓取暖成本降了七成。此人实乃治世之才。”
朱元璋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传他进来。”
蒋三浪入殿,跪拜如仪。
“你可知罪?”朱元璋声音低沉。
“臣不知。”蒋三浪昂首,“臣唯知守法、护民、尽忠。若有罪,也是因不肯随波逐流。”
朱元璋眯眼:“好个不肯随波逐流!那你告诉朕,百外庆究竟该不该交?”
“不该。”蒋三浪坦然,“此人虽为北平府巡检,却是清廉勇武之将。马场私贩案中,他多次传递密报,助臣破案。若此时交出,等于斩断耳目,纵容奸佞。”
“哦?”朱元璋冷笑,“你有何证据?”
“有。”蒋三浪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折,“这是锦衣卫密探所录,记载余、韩两家与北平府官商勾结,私贩战马四百余匹,银两流向辽东边军将领。百外庆正是发现此事,才被追杀。臣救他,非为私情,而是为朝廷留一线生机。”
朱元璋接过密折,细看之下,脸色渐变。良久,他缓缓道:“你……为何不早呈报?”
“因为证据不足。”蒋三浪道,“臣需确保证人安全,更要查明幕后主使。若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如今时机已至,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雷霆出击。”
朱元璋盯着他,忽然笑了:“你倒是个狠人。罢了??”他掷下手谕,“朕准你全权督办太仆寺案,节制江南五府马政。百外庆暂归你麾下,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大旗。若有渎职,提头来见!”
“臣,遵旨!”蒋三浪叩首,声音铿锵。
退出宫殿时,天已黄昏。宫门外,阿黄竟蹲守已久,见他出来,立刻摇尾奔来。蒋三浪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低语:“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远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爆竹声再度响起,迎接新岁的到来。而在这片喧嚣之中,一场关乎大明国运的风暴,正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