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正与荆十三娘在堡门处说着话,此时他眉梢一动,眼里现出一抹异色。
几乎同时,荆十三娘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片山林。
一股肃杀、凝练,如同实质冰锥。。。
山风拂过墓碑,吹动那方残帕,血字在日光下微微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未曾干涸。小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铜铃叮当,回荡在空寂的山谷间,像是某种古老的回应。
桃树枯了,根却未死。
地底深处,一道微弱的脉动悄然复苏??如同沉睡的心跳,缓慢而坚定。那是被封印在幽门裂隙边缘的双生魂契,在神灭形销之际,并未彻底消散。净心血髓燃尽最后一丝灵光时,将两人的命魂缠绕成结,沉入轮回之外的缝隙。他们没有转世,也没有湮灭,而是以“存在”的姿态,悬于生死之间。
而人间,早已变了模样。
幽泉谷塌陷为深不见底的黑渊,三十六具守门人尸骨化作石像,面朝祭坛跪拜,风雨不侵,岁月不蚀。中州各地的诡异符号一夜之间尽数消失,村庄陆续有人归来,可他们眼神空洞,口中反复低语:“门关了……她回来了……”
守渊会覆灭,灰袍人尸体横陈破庙,面容腐烂如被烈火焚烧。唯有那幅壁画,竟在第七日清晨焕然一新??画中女子不再是孤身立于门前,她的身旁多了一名男子,两人十指相扣,共执玉簪插入巨门裂缝。而门缝之中,那只苍白的手缓缓缩回,铜铃坠落尘埃。
南疆桃林虽败,却在第三个月春寒料峭之时,从老树根部钻出一点嫩芽。它生长极慢,每长一寸,便有血珠自叶脉渗出,滴入泥土。村中老人说,那是“活祭之木”,不可触碰,否则梦见赤足女子低声吟唱,醒来必七窍流血。
这一切,沈眠与阿念皆不知晓。
他们在无光之地醒来,四周是流动的灰雾,脚下踩着破碎的时间碎片。这里没有昼夜,没有方向,只有无数条交错的红线悬浮空中,每一根都连接着某个“可能”的世界??有的线上,阿念成了魔尊,屠尽仙门,沈眠持剑追杀百年;有的线上,沈眠早夭于襁褓,阿念孤独终老,抱一具石像坐化;还有一根红线最黯淡,却始终不断:两人并肩站在雪中,白发苍苍,彼此依偎,直至天地归墟。
“这是……哪里?”沈眠轻声问,声音在这片虚空中荡出层层回音。
“幽门夹缝。”阿念握紧她的手,眉心母祭印记隐隐作痛,“我们没死,也没活。是咒缚把我们拉进了轮回之外。”
沈眠低头看自己手掌,那道割血立誓的伤痕依旧鲜红如初。“双生缚灵咒……真的连死亡都能违抗?”
“不是违抗。”他望向她,眼中金芒微闪,“是它拒绝让我们分开。我们的魂被绑得太紧,连幽门吞噬之力也无法撕裂。”
远处,灰雾翻涌,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那是一个披着褪色红衣的女子,赤足踏雾而来,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泉。
“娘?”阿念猛地上前一步,却被沈眠一把拉住。
“别过去!”她低喝,“这不是苏婉儿!她的气息不对!”
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嘴角缓缓扬起,声音却是千百个孩童齐声合唱:“你们杀了门,也杀了‘开始’。可没有门,就没有终结;没有终结,就没有新生。世间万物,皆需循环??你们,打断了命运的轮盘。”
“所以你是谁?”沈眠冷冷问。
“我是余响。”女子抬手,指尖划过虚空,一道裂痕浮现,其后竟是万千世界的倒影,“我是所有被截断的因果汇聚而成的残念。你们闭了幽门,可幽门本不该存在,也不该消失。它是‘中间’,是‘过渡’,是生与死之间的呼吸。你们强行终结它,于是……我诞生了。”
阿念冷笑:“那你来做什么?复仇?”
“不。”余响摇头,“我来找‘答案’。你们为何要关闭它?为了爱?为了救世?还是……仅仅因为不愿再失去彼此?”
沈眠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我们自私。我们不想死,也不想对方死。我们不怕成为禁忌,不怕永世不得超生。因为我们知道,只要还有一丝联系,就能找到彼此。哪怕隔着黄泉、隔着轮回、隔着万劫不复??我们也会回来。”
余响静默良久,终于叹息:“可你们可曾想过,若有一天,这份爱成了新的枷锁?若你们的存在本身,阻碍了世界的更迭?”
“那就毁了我们。”阿念平静道,“但不是由你来决定。我们的命,从二十年前那一夜起,就只交给彼此。”
话音落下,双生缚灵咒骤然共鸣,两人周身浮现出血色莲纹,交织成环,将他们紧紧包裹。余响的身影开始崩解,如沙粒般随风飘散。
“我会回来。”她在消散前轻语,“当下一次平衡崩塌时,我将化身新门,迎接你们的再度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