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好吗?”
“唔,这皮肉伤将养个把月,倒是能好个七八分。不过……”
“不过什么?”我甚是紧张。
老丈忽然小心瞥我一眼,犹豫了片刻,问:“姑娘,这伤,该不会是你给弄的吧?你该不会是他的仇人?”
“……”我哭笑不得:“我要是他仇人,还能带他寻医?您多虑了。”
“哦哦,那就好。”
老丈放下心来,又着手在陆渐离的伤处。末了,他叹了一口气:“你看他这一身新伤旧患的,若我没估错,他恐怕隔三差五就要这么伤一回。伤了也没好好医治过,许多伤口都曾溃烂感染。喏,这处,像是被火石砸烧过。”
那是陆渐离在太傅府上替我挡下着了火的木头。
“喏,这处,像被什么兵器捅的,兵器上还有倒刺,拔出来时,连带骨头血肉,都要剜掉一块儿的。”
“……”
“还有这些,到底是什么伤的,像是烫的,又像鞭痕。”
是戒鞭。
我捂了嘴,眼中不自觉起了层蒙蒙水雾。
老丈见我如此,拍了拍我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你们既然来了我这,我就会想办法治好他。”
老妇也低声安慰我:“小姑娘,放心吧。”
“嗯。”我点点头。
老丈又续道:“最棘手的,倒不是他表面上这些伤口,是他的内伤。依我看,这公子恐怕早些年很遭了些难,身上多处骨节都是错了位的。换作常人,怕是行走都有困难。唉,不知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是众生相……
那个地狱一般的所在。
这么多年,我竟不知,在他身上,有这么多的伤口。
难怪他是沈珣时,最是厌恶雨天,想来,每到刮风下雨,他的身上便疼得厉害吧。
我深呼吸一遭,实在不忍再看,回身走到桌前,颤巍巍的摸了杯茶水来喝。
待得老丈将他身上伤势处理完毕,他又叮嘱我这几日千万守着陆渐离,若发起高热,只怕情况会非常不妙。
我定定的颔首,他又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才说去熬药。
我谢过他们老两口,目送二人离去后,我甫合上门,走回了床前。
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我将被角牢牢实实的掖在陆渐离肩下,盯着他那张铁面具沉思了许久。
我想伸手去揭,可动作停滞在半空,到底还是作罢。
如他这般,遮住自己的容貌,也许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是为了遗忘什么。
他既不愿想起,我又何必生生去揭这处血淋淋的疤。
摇了摇头,我握住陆渐离的手,在他手腕上过药的地方轻轻吹了吹,仿佛这样做,能减轻他的痛苦。
陆渐离没有半丝反应,便连呼吸,都显得短促而微弱。
我生怕出什么差池,目不转睛的守着他,一守便是整整一日。
我本也熬了一夜,又拖着他从山上走下来,早就筋疲力尽。
入夜后,我给陆渐离喂了老丈熬的汤药,便在床畔上,趴着睡着了。
这一睡,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