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看见,他的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团旧报纸,上面是冉书瑶支离破碎的脸。他看着我关上门,慢慢将报纸展开,随即闭上眼,无力地靠在门上。
接到向阳的电话时我和周舟正在看某没营养的娱乐节目笑得前俯后仰,接了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却是物业保安,他们说向阳喝了酒在楼下撒野,砸路灯,毁坏绿化。我蹑手蹑脚地进房间换衣服,出来时周舟已经关了电视,倚着门看我:“你还真当那小子是你儿子呀!”
“他叫我一声姐,我总不能不管他吧!”
我来到保安室时向阳已被制服,低着头乖乖坐在椅子上,像做错事的小孩。
保安脸色也不好,问我是不是他姐姐,见我点头便开始吐苦水,说向阳这小子喝了酒,醉醺醺地在小区内乱晃,到处搞破坏的,问他是哪楼的住户又不说,只能拿他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带着向阳一步三道歉离开保安室,出了门,我将他往花坛一扔,他已经醒得七七八八了,被我这一摔,彻底清醒了。
“你说吧,为什么喝酒,还醉成这个样子!”
向阳没有起来,坐在地上保持着被我推倒的模样,路灯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姐,我找不到冉书瑶,打了她所有朋友的电话都没找到她,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很担心她!”
“早你干吗去了!那天打了她之后你就该去找!”
向阳声音很低,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姐,我看到那个新闻了。一开始,我以为她出去几天就会回来,像以前一样,可我没想到她会和那群人混在一起,她本质不坏,只是喜欢做明星梦,但我再不找到她,她肯定会被这群人带坏的!”
“姐,你知道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爸爸过世后,他们家一直对我和我妈很照顾,连我大学的学费都是他爸给我交的。而现在,我却把冉书瑶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是该死……”向阳突然抬起手,用力地击打着地面,我想拦下已经来不及,指关节处已经渗出血丝。
我被他气得不行,一巴掌往他头上拍:“你这个笨蛋,你喝酒自残就能解决事情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冉书瑶!她的电话关机吗?”
“不是,我一打过去就被挂断!”
“那你不会换个电话打吗!”我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我在手机上迅速按下十一位号码,才响了三下,电话就被接起,是冉书瑶略微沙哑的声音夹杂着风:“喂。”
“喂,我是谈夏……”
我的话还没说话,电话已被向阳抢走,他对着电话咆哮,哪有半分颓靡的样子。
“冉书瑶,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衣服和鞋子!”
他的恐吓显然对她很有效,冉书瑶这次没挂电话了,电话那头大声地和向阳嚷嚷着什么,而向阳却木着脸,只不停重复着三个字:“你在哪?”在他说了第十次后,那头似乎妥协,报出了所在位置。向阳吼了一句“这么晚你跑到那种鬼地方干嘛吗”就挂了电话。
“她在哪?”
向阳报出那串地址后便准备去找冉书瑶,被我一把拉住。
“姐,冉书瑶她说她没做那些事,她只是去酒吧玩,恰好倒霉遇到警察而已。我相信她。”向阳以为我不让他去找冉书瑶,一板一眼和我解释,“姐,她推你我让她和你道歉,但我要先把她弄回来。”
“不是,那个地方你不能去,很危险!”
“那我更要去,怎么能让她自己在那!”向阳抿着唇,很倔强:“姐,如果她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但是你知道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地上赛车场,那里的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人!冉书瑶在那里做什么?你去那里又想做什么!”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是地下赛车场,你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向阳突然笑了,手上用了力道,挣开我的手,“姐,如果在那里的人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呢?你会去吗?”
他的目光在黏稠的风里逐渐变得森冷。
“姐,如果是你呢?如果现在不见的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除了父母外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是在你最狼狈颓靡的时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人,你还会去找他吗?还是你也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告诉自己,那里危险不能去?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转身走了,像一道凛冽的风。
我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像看到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们也像他一样莽撞,趁着年轻无所顾忌。可现在,我们正慢慢地退化,磨平了棱角将自己装进蜗牛壳里,在这片狭隘的平地上蠕动,不敢越界。
我还是喊住了他:“向阳,你等等!”
他慢慢地回过头,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姐,你还要阻止我吗?”
“我和你一起去!”
我给周舟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和向阳去地下赛车场找冉书瑶时她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遂挂了电话。我对向阳耸耸肩,拉着他去小区门口打车,李维克电话却打了电话,刚按下接通键,便听到他带着薄怒的警告:“现在在哪里,不要移动,我马上到。”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挂了电话。
接二连三的被挂电话,泥人也要发火,我愤愤地回拨过去:“你们他妈的什么意思啊!打电话来又挂掉,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