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要去。”阿禾将军牌重新挂回墙头,抓起外袍披上,“是两亿四千七百万颗心要去。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我错了’,只要还有一个人肯为陌生人流泪,我们就不能退。”
三日后,阿禾乘小型飞行器抵达南极。
冰盖之上,金属碑半掩于积雪之中,表面符文黯淡,边缘龟裂。数十名技术人员正围绕它搭建屏蔽罩,试图隔绝干扰源。但每当他们修复一段线路,另一处便会突然失效,仿佛整片大陆的磁场都在被人操控。
阿禾蹲下身,伸手触碰碑面。刹那间,一股混杂的情绪洪流涌入脑海??恐惧、憎恨、嫉妒、伪善……层层叠叠,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精神蛛网。这不是自然产生的情感,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情绪炸弹,专为瓦解共感设计。
“源头在哪?”她问随行工程师。
“初步定位在北纬43°,东经115°??贺兰山脉地下设施群。”对方回答,“但我们无法靠近。那里的电磁环境异常,所有探测设备都会失灵。”
阿禾闭目,将手掌贴在冰层上。她开始默念那段古老的共感咒语,不是通过语言,而是以心跳为节拍,以呼吸为频率。渐渐地,她感知到了一丝异样:在万千虚假情绪之下,有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真实信号,像冻土中的根脉,悄然延伸。
那是孩子的哭声。
不是愤怒的嚎啕,也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一种纯粹的、无助的啜泣??来自某个被囚禁的双频感知者。他或她正被迫作为“情绪放大器”,成为静默之子传播混乱的核心工具。
阿禾睁开眼,起身下令:“准备穿地钻机,我要亲自下到贺兰山腹。”
“太危险!”工程师惊呼,“那里可能是陷阱!”
“那就让它成为坟墓。”阿禾平静地说,“但如果我不去,真正的坟墓将是整个文明的心灵。”
七十二小时后,钻探完成。
地下三千米处,一座废弃的冷战时期军事基地赫然显现。墙壁布满苔藓与裂痕,中央大厅却灯火通明,数百台神经链接装置排列成环形阵列,连接着一名约莫十岁的男孩。他双眼紧闭,额头插满电极,脸色苍白如纸,胸口随着每一次呼吸剧烈起伏,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在他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块黑色立方体,表面不断闪烁红光,正是情绪病毒的发射中枢。
阿禾一步步走入大厅,靴声在空旷中回荡。突然,四周灯光大亮,一群身穿灰袍的人从阴影中走出,领头者摘下面罩,竟是曾参与“回声计划”的前首席心理学家??沈临川。
“你终于来了。”他微笑,“我就知道,真实之人总会走向真相的源头。”
“是你。”阿禾盯着他,“你背叛了协议。”
“背叛?”沈临川冷笑,“我只是完成了它的反面。你们追求连接,我追求纯净。共感让人类变得脆弱,让羞耻、愧疚、悔恨这些本该私藏的情绪变成公共景观。你以为人人坦诚是美?不,那是精神裸奔!”
“那你现在做的事呢?”阿禾指向男孩,“用一个孩子的心灵做武器,这就是你的‘纯净’?”
“牺牲是必要的。”沈临川毫无动摇,“只有彻底摧毁共感网络,人类才能重建边界。我们会筛选出‘情感稳定型个体’,重建新文明。至于其他人……要么适应沉默,要么被淘汰。”
阿禾不再言语。她缓缓摘下颈间的水晶吊坠,将它放在地上,轻轻推向男孩的方向。
雪花晶体接触地面的瞬间,发出一声清鸣。
紧接着,吊坠内部的光骤然绽放,化作一道螺旋波纹扩散开来。男孩的身体猛然一震,睫毛轻颤,口中吐出几个字:
>“妈妈……我想回家……”
这一句真话,如利刃划破虚空。
黑立方体的红光开始闪烁不定,随即崩裂出第一道裂缝。大厅内的神经装置纷纷过载冒烟,灰袍人们惊恐后退。而更惊人的是,全球范围内,无数正在接收共感信号的人同时捂住胸口??他们听到了那句“妈妈,我想回家”。
医院里,一位癌症晚期患者流下眼泪;战场上,一名士兵放下了枪;监狱中,一个杀人犯跪倒在地,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