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簇拥着小轿径直来到广敬门前时,门前守卫禁军恭敬行礼时的一声:“长公主千岁!”解了所有人的惑。
沛芙也恍然大悟,忍不住朝身边除了散发冷气外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绝情道:“我听说过她!”
事实上,本朝唯一一位自愿入道的长公主,天下间又有谁会没听说过?
长公主,自然就是当今皇帝的姐妹。而这位长公主,听说本是先帝宠妃之女,老皇帝唯一同胞的幼妹,差了老皇帝二十来年,比二皇子大不了多少。
当年传闻她为京城第一的美女,及笄之时容颜倾国倾城,只是在先帝驾崩之后,她便自请前往京郊道观出家,为先帝祈福,道号清悟。到如今已默默修行了不少年头,因此京中人士虽然听说过她,却也没几个见过真人。
若非今日恰好瞧见,恐怕在场人等早已想不起来这位长公主的存在。
如今乍然见到这位出身皇室的清悟仙姑出现,又是这样的排场,在场人等都越发好奇地朝那青昵小轿打量。
正当沛芙也随众人的目光一同,试图透过那厚厚的青昵轿帘看到轿中人的模样时,那抬轿的八名道姑却缓缓落了轿,随即轿帘一掀,出来个素白道袍的女子。
就如同那顶朴素的青昵小轿一般,这道袍女子浑身上下也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朴素。
她发束洁白无垢的莲冠,身上仅着一件用料普通的白色道袍,外加一件同色素白披纱。她的脸前蒙了白纱,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若非身段高挑窈窕,气质又典雅出尘,恐怕早被身边那群看起来美貌又昂贵的道姑们比下去了。
众目注视之中,这朴素白衣道袍女子手执拂尘口中道:“无上天尊,清悟乃世外之人,已非长公主之身,无需对贫道行此礼。贫道亦从此处步行进入即可。”说着缓缓抬起头来。
早就听说这位长公主容貌酷似先帝宠妃,也是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是可惜这般绝色的容貌今日被白纱挡住,无人得以窥见美人。而唯一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则神色寡淡,仿佛凡尘一切皆不在她眼中,让人一眼便意识到她年轻轻就已做了道姑。
不过即便是道姑,她也的确人如其名,算得上是道姑中的仙姑级别了。这站在内宫门前依旧超脱世俗的眼神,但总让人有种她走错了地方的感觉。似乎这样的人物就该在深山里头潜心修行择日飞升,而不是出现在在这人世凡尘间最为华丽奢靡的皇宫之中。
而众人发呆之际,这位原长公主、现在的清悟仙姑已轻轻甩动了一下拂尘,带了身后数名道姑款步走入内宫门。
待她们行动间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逐渐消失后,这广敬门前霎那热闹了起来。虽然那青昵小轿边仍留了几名道姑在,但根本挡不住在场人等的熊熊八卦之心,只一会儿这关于长公主的各种话题便在窃窃私语间展开了。
沛芙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觉得这位清悟仙姑给她一种极不和谐的感觉。她托着下巴倾听了一会儿外头众人的讨论,无非都是在追忆当年清悟仙姑的美貌,惋惜她入了道,感叹身为长公主却如此谦恭地步行进入……
她忍不住叹气,暗暗吐槽:“谦恭……见过哪个普通道姑能随意进出皇宫的?真觉得自己不是长公主,她能这么大模大样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那么多人走进内宫门?”
而且脸上还蒙着面纱,只露出双眼,倒是与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暗卫有点异曲同工味道……
此番她连传音入密都懒得用,只是声音控制得极低。内力嘛,能省则省。
也没期待绝情给她什么回应,她说完之后便掏出无花果干大嚼,反正现在外头那么热闹也不怕她咀嚼的声音太大让人发现。只是才吃了两口,她便听到耳边有隐约的呼啸声,身边一直不动如冰山的绝情忽然动了,出手如电地接住了一枚射向沛芙额头的附骨钉。
“吧嗒……”沛芙叼在嘴里的无花果干落在地上,傻傻地看着眼前那枚亮闪闪的附骨钉,又看向绝情,惴惴道:“僚友!”
她意识到刚才只差一点,她就被这根附骨钉穿透额头,驾鹤西游去了。
为什么在这么安全的皇宫里头,会有人刺杀她!她既不是招眼的玉雪妖孽,又不是金贵的皇帝陛下,这是招谁惹谁了!
绝情没理她,只是用手指一弹,附骨钉便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飞而去,在那处发出隐约的闷哼声后,他才朝那方向拱手致意:“绝情。”
“绝情?圣上派给宁国公府的暗卫?那个暗卫排行第一的绝情?”远远的竟真有声音绵绵不断地传入他们二人耳中,是个沙哑难听的女人声音,带着讥讽和冷笑,“在下乃清悟仙姑贴身暗卫绝冥。你身边那算什么暗卫?背后说人是非!下回若再如此,恐怕不只是附骨钉招呼了!”
但从略短促的喘息来看,说话人显然受了点伤,想来应当是中了绝情还给她的附骨钉。
想到此人身上插着根亮闪闪的钉子,还嘴硬地说着威胁的话。沛芙忍不住撇撇嘴:有暗卫第一的绝情在,这样的威胁真的一点不吓人好么!
那边的声音已经隐没,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去拔附骨钉疗伤了。
“说我背后说人是非算什么暗卫?哼,背后偷听别人说是非的就算是好暗卫了?”沛芙这次吃过亏,没忘记用传音入密进行吐槽,“还贴身暗卫!看吧,我果然没说错,哪里有普通道姑还能配备贴身暗卫的道理!整个京城也只有皇亲国戚身边有那么一两个好么!”
那一副目下无尘姿态的清悟仙姑就是让她看着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果然连贴身暗卫都那么讨人厌。
吐完槽,她又直起身子感激地拍拍绝情的肩膀:“好僚友,有你一起共事,我觉得世上简直没有我过不去的坎儿!”
绝情不言不语,只是看看她,又看看她好兄弟般搁在他肩上的手。沛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缩回了手。这位僚友又要开始散发寒气了……好吧,她承认自己这么多嘴,确实不太符合暗卫的准则。
今日运气看来尚可,宁浣亭与虞立薰仅仅进去半天功夫,便出来了。
出来时,两人脸上神情依旧一个云淡风轻,一个笑靥如花,远远望着真是俊男美女天作之合,令广敬门前的侍从禁卫们纷纷私下里投以艳羡赞叹的眼神。
他们一直到坐进马车,脸上的表情都丝毫看不出在宫内有无发生过什么事。
也是,能在宫内行走的人,又有几个能随便就让人从简单的一两个表情就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