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沉默寡言的暗卫的主子,其实也是不容易的。
沛芙觉得寡言又冰冷的绝情出现后,反而更衬出了一种空虚寂寞无聊的感觉来。如果此时在身旁的是绝心那个话痨,他们一定能愉快地在零食与八卦中度过充实的一天。
奈何这个时辰,夜夜笙歌的纨绔二皇子是绝对不可能起床跑来皇宫的……沛芙望望遥远而空无一人的御道尽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除了二皇子之母冯贵妃外,唯一一个经常真心盼望他出现的女人了。
她百无聊赖地从怀里摸出一包杏仁酥,轻轻咬了一块,抬起头来才发现身边绝情居然还没消失——难道他今日也找不到适合的蹲守位了?她看看手里的杏仁酥,略有些不舍地递给他:“僚友,时辰还早,这宫里不能随意出入,又没什么店铺可以用个饭,咱们运气再好也得到午后才能进食,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绝情看看她手里装着杏仁酥的纸袋,意料之中的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沛芙刚做暗卫那会儿,由于三餐总是不规律,曾经饿到腹痛,最后还是有经验的绝心提醒她可以随身带上些零食,遇到无法用饭的时候,便可以先垫一下肚子,免得天长日久伤了身子。
就是不知道绝情这边又是怎么解决这情况的,似乎从未见他吃过什么零食,平日里的用餐也只是同她轮班去解决。
看在对方好歹守了一夜,让自己难得享受了一回好觉的份上。尤其之前还点他穴剥他衣,至今不知他有没有记着这笔账……
沛芙又将手中杏仁酥往他手里塞,讨好道:“别客气了,这可是皇建院前郑家做的。那家虽是油饼最好吃却不方便带着,绝心特意买了些杏仁酥给我们分分,你本来也有份儿。”一口气用内力说这么多话,沛芙有点乏力地调息了一会儿。
这次绝情总算接了过来,但是默默吃了一块杏仁酥后又没了动静,只是朝她看着,一向冰冷的眼神有些奇怪。
沛芙被他这么看了一会儿,觉得杏仁酥都吃不下去了,索性抬起头来:“僚友,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那日……”绝情斟酌了一会儿,才看着她道,“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谁对谁负责?
沛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再度迎上绝情充满寒意的眼神,才猛然领悟:“难道你是指之前疗伤那回事?你被我……看了身体,想要我对你负责?”
绝情眼眸一沉,摇了摇头。
沛芙又想了想,不解了:“我看了你身体,分明是你吃亏,难道还需要你倒过来对我负责?不可能啊……这不合情理……”
她以为绝情顶多会追打教训自己,一雪被看被摸之耻,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左思右想,她才想起,在民间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之前的事若是放在普通人眼中确是只有夫妻间才可以做,一般做了就得负责任结为夫妻……她抖了抖,他们暗卫怎能以常人论!
她站起来,壮着胆伸手拍拍绝情肩:“我们同僚之间哪有什么男女之分,不用介意那么多啦。你受伤我帮你包扎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负不负责的说法。放心,你不用负什么责任。”
忽然觉得身边有点寒气逼人,想起自己前不久还在绝情面前提过“细胸论”,现在又大谈暗卫没有男女之分,明显前后矛盾……她收回手心虚地往墙角里缩了缩。
开玩笑,僚友作为一流暗卫,功力深厚轻功卓绝是没错,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话,还不把自己冻死?
虽然……他的身材是真的很有看头。
随着阳光的转移,沛芙往阴影里挪了挪身子,继续埋头往嘴里塞点心。原本她就没来得及吃早饭,如今一吃起来便停不下来。
身边的绝情一直没再有什么动静,仿佛与宫墙上雕刻的瑞兽化作了一体。不知用不着对她这样的弱脚暗卫负责,他面巾下是否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埋头解决完杏仁酥,沛芙又摸出一袋绝心给的无花果干,正打算慢慢嚼着打发时间,宫门外却又来了一拨人。
能有资格来皇宫的都不会是普通人,然而宫门外出现的这群人看似寻常,却反而越发不寻常。因为这只是一群道姑。
道姑这种脱离了世俗的存在,通常与庄严华丽中透着粉香脂腻的皇宫是沾不上一点点边的。此时她们却恰恰出现在了这座皇宫的内城门外。
沛芙眨了眨眼,安静地蹲在墙角仔细打量。
这才惊奇地发现,这群道姑身上的蓝色道袍,虽然远远看着似乎朴素无华,但走近了便能认出这蓝色道袍竟是用上等的细罗宫纱制成,并用同色丝混金银线密密地绣着各种郁罗萧台、日月星辰、宝塔仙鹤等吉祥图案。而道袍的外头甚至还罩了层同样染成蓝色的香云纱,这种价值高昂的轻薄纱绸非但没有丝毫遮挡道袍上的绣纹,反而令那些因金银线绣成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的亭台楼阁仙家苑囿,越发显出朦胧的神秘感。
这本应带着隔断凡尘寓意的道袍,偏生用料如此昂贵,宫内的皇妃命妇所用衣料也不过如此。
这哪里是道姑,分明就是一群移动的银票!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群道姑的最中心处,有八人正抬着一座朴素的小轿。
沛芙见觉得自己应该算见过世面的,却也没见过这么一群移动的银票,恭敬簇拥着一顶朴素青昵小轿的场面。
不知轿中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有钱让一群道姑穿得如此豪富,为何自己却坐一顶这么朴素不起眼的轿子。
广敬门前原先还杵在道路两旁小声闲聊的轿夫与护卫们,早已在这群道姑出现时,便静了片刻,显然也同样在观察这群道姑。
这群道姑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抬着轿子静默地向前走着,神态那般庄重肃穆,好似前方不是红尘间第一等富贵荣华之地的皇宫,而是即将做法事的道场。留身后众人暗暗猜测着轿中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