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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奥音乐之旅十日谈(第1页)

德奥音乐之旅十日谈

引子

每年7到9月,是全世界音乐节集中举办的季节。我一直想,如果能在这时来一次音乐之旅,在年底翻看照片,盘点时光的时候,应该可以带着满足感撕掉日历的最后一页了。

2014年,我如愿以偿,而且几乎是超值实现愿望。8月中旬,我和一些朋友相约,到德国和奥地利享受假期。此时正是欧洲音乐节“大丰收”的时候,我决不会放过观看拜罗伊特音乐节和萨尔茨堡音乐节的机会,于是,十天之内,将拜罗伊特节日剧院的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萨尔茨堡音乐节的理查·施特劳斯歌剧《玫瑰骑士》、萨尔茨堡音乐节布赫宾德贝多芬奏鸣曲音乐会、波利尼独奏音乐会、穆蒂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音乐会、巴托莉和她的朋友们音乐会、萨尔茨堡音乐节青年歌唱家项目凯旋音乐会等尽收眼底。

德国拜罗伊特音乐节和奥地利的萨尔茨堡音乐节在欧洲诸多音乐节中水平首屈一指,无论节目安排、场次数量抑或演出阵容,都是其他音乐节无可比拟的。虽然都是重量级音乐盛事,但二者形态迥异,各有千秋,风格和定位也可谓大相径庭。在奥地利与德国的青山绿水之间,在无数古堡与小镇散落的路上,我们马不停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除了精彩纷呈的演出,还有每个城市以文化内涵塑造的属于自己的个性。每个城市的身份密码都隐藏在专属于她的历史与文化传统当中,都隐藏在音乐以外人与自然的和谐氛围中。

瓦格纳王国

德国拜罗伊特音乐节的历史可追溯到1876年,是欧洲年代最为古老的音乐节之一。拜罗伊特音乐节也被称为瓦格纳音乐节,一般于每年7月中旬开幕,时间持续五到六周。音乐节的全部演出都在拜罗伊特节日剧院进行,剧目都出自理查·瓦格纳笔下。拜罗伊特节日剧院自建成以来,就只上演瓦格纳的歌剧作品,这种“品牌专卖”式的剧院在世界范围内绝无仅有,它的传统与建造剧院的历史密切相关。拜罗伊特还有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剧院,规模并不比拜罗伊特节日剧院小,名为边境伯爵剧院,这里专门举办其他音乐会,是拜罗伊特日常文化活动的中心。

了解了拜罗伊特与德国浪漫主义作曲家瓦格纳的关系,从生根发芽伊始,到今天庞大的家族体系,人们会感觉到拜罗伊特音乐节的历史简直就是“瓦格纳王国”的历史。

19世纪六七十年代,瓦格纳处于事业顶峰期间,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对其歌剧相当痴迷,全力支持作曲家建造一座专门演出自己歌剧的场所。1871年,瓦格纳最终选中位于德国中部的小镇拜罗伊特。这里风景优美,距离纽伦堡约60千米。剧院建在小镇北部的山丘之上,据说这里是拜罗伊特的中轴线,可见作曲家地位之高。瓦格纳随后又在路德维希二世的新宫附近建造了一座别墅,并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晚年。

拜罗伊特节日剧院建筑风格保留欧洲18世纪传统。和边境伯爵歌剧院比起来,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其奢华程度都相距甚远。这可能与瓦格纳对戏剧的审美有极大关系,瓦格纳并没有把剧院当作享乐之地,他的戏剧和音乐充满教化色彩,是让人们来接受洗礼的。至于剧院,只是呈现瓦格纳宏大戏剧的载体,它不能喧宾夺主,以自身之美掩盖戏剧之美。

节日剧院约有1600个座位,相比欧洲其他剧院,包厢数量较少,只有观众席后的两层。剧院的舞台宽大,乐池很深,大编制乐队在其中演出也非常从容。与其他乐池不同的是,坐在观众席,既看不到指挥,也看不到乐池透出的光,人们几乎感受不到乐队的存在。开场时,灯光未亮,音乐从低声部响起,似乎是大地发出了呻吟与颤动,将人笼罩其中,感受到震慑心灵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按照瓦格纳对歌剧的要求定制的——乐队和指挥不能分散观众的注意力,舞台上的剧情和听得到的音乐才是最重要的。

理查·瓦格纳于1883年逝世。作曲家死后,瓦格纳家族之树仍然枝繁叶茂,拜罗伊特音乐节在绿茵的庇护下延续至今。虽然在一百余年的时间中,家族纷争始终没有中断,但客观来讲,矛盾也成为动力,所有继承者都为拜罗伊特音乐节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拜罗伊特音乐节的第一任“掌门人”是作曲家的妻子——著名作曲家、钢琴家李斯特之女柯西玛,柯西玛坚决维护作曲家生前原意,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改动瓦格纳的“钦定版本”;在柯西玛之后,1906年,瓦格纳的儿子齐格弗里德·瓦格纳接替音乐节艺术总监的位置。齐格弗里德1930年去世时,两个孩子尚未成年,于是,他的妻子——遗孀温妮弗莱德·瓦格纳成为音乐节总监。温妮弗莱德是拜罗伊特音乐节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她生于英国,从小父母双亡,因养父是理查·瓦格纳的朋友与瓦格纳家族结缘。

温妮弗莱德的到来为瓦格纳家族带来始料未及的冲击,年轻的齐格弗里德也许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妻子未来会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核心人物纠缠不清。1925年,在一次偶然相遇中,温妮弗莱德结识了希特勒。希特勒对瓦格纳的热爱促使二人成为好友,此后,温妮弗莱德始终与希特勒始终保持“过从甚密”的关系,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在德国著名女作家布里吉特·哈曼(BrigitteHamann)创作的《温妮弗莱德·瓦格纳传》中,记录有她冒死将笔纸传递到监狱,希特勒借此创作《我的奋斗》一书的故事。

战后,温妮弗莱德仍没有彻底中断与纳粹势力的关系,拜罗伊特音乐节也因此受到牵连,一度被德意志政府关闭。1951年,在全体家族成员的共同弹劾下,温妮弗莱德最终被卸去所有职务,没收财产,逐出拜罗伊特。齐格弗里德的两个儿子维兰·瓦格纳和沃尔夫冈·瓦格纳届时已经成年,音乐节再度恢复,由理查·瓦格纳的二位孙辈联合掌权。1966年,非常具有艺术天赋的哥哥维兰(推出了多部瓦格纳歌剧的全新制作)去世,沃尔夫冈独自担任音乐节总监。

进入20世纪70年代,拜罗伊特音乐节的格局发生了实质性变化。1973年,理查德·瓦格纳基金(Rier-Stiftuh)成立,基金会的负责人为拜罗伊特市长米歇尔·霍尔(MichaelHohl)。虽然,沃尔夫冈担任基金会主席,并与基金会签订了终身合同,但自此,拜罗伊特音乐节不再是瓦格纳家族的私有物品了。1986年,拜罗伊特音乐节有限公司(BayreutherFestspieleGmbH)成立,该公司负责音乐节的运营工作,基金会承担决策工作。有人认为此事标志着瓦格纳王国的解体,但是随后几年中拜罗伊特音乐节的震**,仍向世人证明,瓦格纳家族树根深蒂固,他们仍将延续这一百年音乐节的“如一”传统。

自沃尔夫冈担任拜罗伊特音乐节艺术总监以来,对他不满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多人诟病沃尔夫冈才能平庸,启用了很多与歌剧制作无关的话剧导演和舞台新人,其制作主张破坏了拜罗伊特的高贵传统,使音乐节“不伦不类,像个实验室”。但由于其终身合同,基金会也无可奈何。关于第四代接班人的问题,沃尔夫冈与基金会也相持不下,致使这个问题一度成为世界音乐界最“流行”的话题。在最终协商而定的方案中,候选人主要集中在维兰的女儿尼可、沃尔夫冈与前妻的女儿艾娃、沃尔夫冈与现任妻子古德伦的女儿卡特琳娜身上。曾有传言卡特琳卡将与著名德国指挥家蒂勒曼结成连理,共事音乐节。但最终,艾娃和卡特琳娜二人承袭父辈传统,担任拜罗伊特音乐节双艺术总监,直至目前,已经有4年时间。

解构旧世界

2014年,拜罗伊特音乐节将上演瓦格纳的《漂泊的荷兰人》、《罗恩格林》、《唐豪瑟》、《尼伯龙根的指环》(《莱茵的黄金》、《女武神》、《齐格弗里德》、《众神的黄昏》四部)七部歌剧作品,共27场。第一次到拜罗伊特,我选择看《尼伯龙根的指环》。演出当天上午,我到达拜罗伊特,先感受了一下小城独特的氛围,音乐节期间,酒店几乎全部客满,于是小城人口骤增。

拜罗伊特城中的很多建筑至今仍然保留着原有风貌,这个城市似乎是有魔法的,她可以稀释时间,让岁月的脚步变慢。边境伯爵剧院、以德国著名诗人让·保罗命名的广场、新皇宫花园、克里斯蒂安侯爵于17世纪修建的巴洛克城堡……拜罗伊特使人恍惚感觉钟表停驻,与当代文明隔窗相望。

但是,必须承认,这座城市的个性远远超出她表面呈现给人们的。城市深处,有与她外表完全对立的精神——我始终把瓦格纳的歌剧视为拜罗伊特的精神。

向前回看,拜罗伊特音乐节的歌剧制作风格在一百余年的时间内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为音乐节增加了神秘的传奇色彩。

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30年代,音乐节坚定地保持严格的“瓦格纳风格”,《尼伯龙根的指环》、《帕西法尔》、《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纽伦堡的名歌手》等作品必须恪守瓦格纳生前版本,不容许做任何改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瓦格纳剧中的很多神话和历史元素被视为萌发纳粹精神的土壤,音乐节一度中止,恢复演出的前提是“不再以瓦格纳原剧背景呈现作品”。50年代,维兰和沃尔夫冈打破瓦格纳原有的舞台规则,具有导演天赋的维兰开始率先采用灯光和简单的布景营造模糊而虚幻的场景,以抽象代替具象含义。19世纪70年代后,沃尔夫冈做了一项具有开创性的工作——开始在世界范围内聘请一流导演指导瓦格纳歌剧制作,虽然,此举饱受争议,但也的确为拜罗特带来了许多不朽的经典之作,例如,由帕特里斯·显若(PatriceChéreau)导演的百周年纪念版《尼伯龙根的指环》。

20年的风云变迁,虽然拜罗伊特音乐节艺术总监多次易主,但在几个回合的曲折起落之间,标新立异的制作风格仍然在抵制声中保留下来。近年的几部作品,相较沃尔夫冈时期的创新,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现今,拜罗伊特歌剧制作风格之前卫,可谓处于全世界的前沿。没有任何一家剧院,对瓦格纳歌剧的诠释敢如此大胆。在这里,舞台上的突破、解构,对导演来说已经成为惯例,带有特殊意义的符号层出不穷,拜罗伊特音乐节几乎成为最富有想象力的代名词。

2012年,我曾经关注过诺因菲尔茨导演的《罗恩格林》,这个版本让观众与评论界大为震惊:具有代表性的天鹅在剧中被严重淡化;圣杯骑士毫无神圣感;从始至终,舞台上“鼠患不绝”,歌队以老鼠的装扮出现,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上甚至出现真实的老鼠打斗、撕咬的画面;结尾时婴儿降生,剪断脐带的场景让人匪夷所思……整部作品给人以极大的感官刺激,甚至可以说是不舒服的感觉。关于上述创意的象征意义,我无法解读,评论家们也有多种释义,并且各引其据,互不相让。

虽然之前对拜罗伊特音乐节做足准备,但真正现场观看演出时,我仍然感到意外的震撼。不出所料,但也出乎意料,剧中总有超乎想象的创意忽然跳出,在拜罗伊特看歌剧,必须对剧目相当熟悉,否则,要关注内容,又要关注表演,舞台上又有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的新看点,两只眼睛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今年上演的《指环》仍然延续2013年制作的版本,由德国导演弗兰克·卡斯多夫(FrankCastorf)和俄国指挥家吉利尔·帕特连科(KirillPetrenko)合作,是拜罗伊特历史上第15个《指环》版本。导演将指环的四部故事全部从神话背景中移植出来。剧中人物除了保持原名外,全部有了新的角色。故事的发生、发展虽然还忠实原作,但是人物已经放弃神性,走进现实。

以前两部为例。前夜剧《莱茵黄金》的背景是汽车旅馆和加油站,三位莱茵女儿的身份是玩乐女郎,大幕拉开,她们刚刚洗好换下的比基尼,吃烤肠喝啤酒;尼伯龙人阿尔布利希是猥琐的住店客,窃取了藏在旅馆游泳池中的金箔;巨人兄弟因为没有得到被承诺获得的汽油在汽车旅馆大肆打砸;大神沃坦成为平息黑帮纷争的幕后老大;火神罗格作为谈判专家出面调停,巨人得到黄金后,将黄金藏匿,并由两条巨型眼镜蛇看守……在《女武神》中,导演创新地将全世界能源危机和石油国家的现状作为剧情背景。音乐节专门邀请了编辑、时政评论人斯特凡·弗勒利希(StefanFrohlich)撰写了一篇名为《二十一世纪能源危机》的文章编入节目册,为剧中设置的现代背景做出解释与铺垫。舞台布景里有管道和油桶,大神沃坦用废纸点燃囚禁布伦西尔德的魔火,齐格弗里德在垃圾袋的包围中将布伦西尔德吻醒……

四场戏中,舞台上始终有一名摄像人员,他游离于剧情之外,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始终与他无关。他时而肩扛摄像机,时而沿着预先架设的轨道,拍摄旋转舞台背面或其他隐秘空间里发生的情况,镜头中的故事直接显示在舞台上的屏幕中(屏幕是舞台布景的一部分),不加任何修饰。有人认为屏幕里的内容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瓦格纳音乐中隐藏的动机,为将要发生的故事做出铺垫。但究竟是怎样的导演创意,现在我也未能找到确切的答案。

如上所说的这些阐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出现场效果。舞台上,几乎根本看不到瓦格纳歌剧中最神圣的象征物。也许,怎样让观众忘掉那些典型的瓦格纳元素,投入到一个新的故事世界中,是导演煞费苦心考虑的问题,所有表现方式,无论是繁是简,皆为这个目的服务。这种舞台呈现方式也激发了观众们的想象力,他们不断揣摩导演的用意,歌剧结束后,街头巷尾,人们喝啤酒聊天时,解构之后的复原成为又一焦点话题,每场歌剧几乎都引发一次集体性的“异想天开”。

更奇妙的是,拜罗伊特观众对于“现代瓦格纳”的看法也是泾渭分明——要么爱死,要么恨死;要么兴趣盎然,要么咬牙切齿。演出中间,我前面身着西装、佩戴领结的德国老先生被不断出现的“惊悚”场景震得惊呼连连,每次惊呼过后都要拼命摇头,表示不敢苟同;而他的老伙伴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还会撞一下他的肩膀。据说,在某次拜罗伊特音乐节上,演出结束后,观众们曾在谢幕时对导演“狂轰滥炸”,表示对该版本的极度不满。但即使这样,拜罗伊特的象征意义从来不曾衰减,这里不会缺少观众,即便是看毕痛骂,那些忠诚的瓦格纳粉丝也会对下一版拜罗伊特的瓦格纳歌剧充满期待。

虽然,现在全世界范围内,以美国大都会歌剧院为代表的现代化歌剧制作风格已经被广泛接受,就连拜罗伊特音乐节的许多导演也受其影响颇深,但拜罗伊特仍旧是拜罗伊特,它自我而固执,独立于其他主流制作风格存在;它独树一帜,其中的关键字并不是“简约”、“简化”,而是“隐喻”、“反射”、“消解”、“替代”;它理想又现实,充满新浪漫主义色彩,但又落地于当下社会。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这里的瓦格纳话题才会常谈常新,拜罗伊特才会永远处于音乐界的关注中心。

歌剧结束后,我们在拜罗伊特找了酒吧,用德国啤酒消解歌剧带来的兴奋,让高速转动的大脑慢慢镇定下来。时间已过11点,周围的人仍然保持兴奋,音乐节期间的拜罗伊特似乎是没有夜晚的——准确地说,所有的音乐节的夜晚都是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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