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指出,独孤及作《舒州山谷寺三祖镜智禅师碑铭》,其铭辞有“二十八世,迭付微言”之句,《唐文萃本》与《文苑英华》本皆有双行小注云:“摩诃迦叶至师子比丘,凡二十五世。自达摩大师至(璨)禅师又三世,共二十八世。”若此注不误,则刘氏之说又本于独孤氏之言。
又据柳宗元《龙安海禅师碑》,其述如海禅师之言曰:“由迦叶至师子,二十三世而离,离而为达摩。由达摩至忍,五世而益离,离而为秀为能。”[7]这是胡适所云“二十四世”说的又一证据。
由此看来,误将师子比丘直传弟子达磨多罗(达磨达)视为后世第二十八代达摩多罗(菩提达摩)并非是刘氏一人之病。通晓禅史者皆知,师子比丘是晋世以前之人,菩提达摩与之至少相差四代,绝不可能直承于他。况且所谓《三祖碑铭》之注文并不可靠,因为摩诃迦叶至师子为二十四代,就算达摩直承师子,至僧璨也只有二十七代,与“二十八世,迭付微言”不符。《付法藏传》因遗漏了弥遮迦,故以师子为二十三代,加末田地而成二十四师,或依此将师子列为二十四世,而禅宗历代相传,无所遗漏,故以弥遮迦为第六代,以师子为二十四代,是以同以师子为二十四世,禅宗所传与别宗所说是有所不同的。后世台家接受了禅宗之说,但又将末田地列入世系,故师子又成了二十五代,从而使二十八世达摩成了二十九代。禅宗不会接受天台宗以师子为二十五代的说法,且二十五代说只能使达摩成为二十九代而非二十八代,因此“二十八世,迭付微言”实是专讲西土传承,是大历年间(此碑作于大历年)二十八代说即已流行的又一证据。
因此,胡适所谓“二十九世”原是“二十四世”或“二十五世”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没有可靠的根据。胡适自谓“我不信天台宗的碑传里肯容许‘二十九世’之说。我颇信左溪死时,李华作碑时,‘二十九世’之说尚未起”,其“信”与“不信”全是一己之私意,不足为据。若依胡适之见,天台宗的碑里不可能容许“二十九世说”,然而如若改成“二十五世”,菩提达摩岂不成了直承师子比丘的二十五祖,禅宗的地位不是更加提高了吗?天台宗又如何能够容忍此“二十五世说”呢!
综上所述,可知李华《故左溪大师碑》所言无误。李华是应左溪大弟子清辨等人之请而作此碑,其材料必然来自左溪门下,左溪门下必闻之于左溪,而左溪自己当然不会为禅宗编造传承,必得之于禅宗门人,恰好玄觉与左溪颇为交好,由此可以推知左溪当闻之于玄觉,玄觉既早知二十八祖说,述之于《证道歌》也就不足为怪了。
前述据《祖堂集》,玄觉曾并养其母、姊于寺,其姊亦颇有文才,觉后之“歌行偈颂”,“皆是其姊集也”。其姊编集其《证道歌》,其妹为之作注亦属自然。另玄觉有弟子新罗国宣师,其妹为之作注之后,令宣师传之东国亦不足为奇。唯《祖堂集》但云玄觉有“姊”,未言其妹,此本则作“永嘉师妹静居注”,不知“妹”乃“姊”之形误,还是玄觉另有一妹名为“静居”。
然据《五灯会元》卷二温州静居尼玄机传:
温州静居尼玄机,唐景云中得度,常习定于大日山石窟中。一日忽念曰:“法性湛然,本无去住。厌喧趋寂,岂为达邪?”乃往参雪峰。峰问:“甚处来?”曰:大日山来。峰曰:“日出也未?”师曰:“若出则熔却雪峰。”峰曰:“汝名甚么?”师曰:“玄机。”峰曰:“日织多少?”师曰:“寸丝不挂。”遂礼拜退,才行三五步,峰召曰:“袈裟角拖地也。”师回首。峰曰:“大好寸丝不挂。”世传玄机乃永嘉大师女弟,尝同游方,以景云岁月考之,是矣。第所见雪峰,非真觉存也。永嘉既到曹溪,必岭下雪峰也。未详法嗣,故附于此。[8]
若此说不虚,则知静居确有其人,其为永嘉玄觉之妹,法名玄机,静居乃其所隶之寺名也,以寺为号,亦佛家常事。唯其与雪峰(实真觉大师玄觉,非后世之真觉存也)问答之语颇类后来之机锋,盖后世好事者为之,然永嘉大师有一妹号静居,并尝同其游方,兹事非虚。
值得注意的是,此本中亦有“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第一迦叶首传灯,二十八代西天记。入此土,菩提达摩为初祖。六代传衣天下闻,后人得道何穷数”等句,足证此句并非后人妄加。学者或疑此《证道歌注》为后人伪作,以为二十八祖说的早出提供伪证。然此段注与原文全然不符,足以释学者之疑。
“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静居注曰:“本性无动,谓之法幢。心同虚空,无有障碍,谓之宗旨。法幢宗旨,圆明清净,即与曹溪等无有异,故云曹溪是。”原文语意甚明,是说六祖惠能秉承佛旨,在曹溪树立法幢,倡明宗旨,为佛祖正传。注文则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对法幢宗旨偏加解释,且多有误解。此句非言修行者心同虚空,知本性无动,则与曹溪无异,而是说曹溪宗旨与佛祖之心无异。可见注者未明其义。
“第一迦叶首传灯,二十八代西天记”,静居注曰:“无碍心首,常传般若寂照之灯,相续不断,常常如是,无有间断歇。二十者,二十空门也。八代者,圣道也。西天有意也。了彼空门及八圣道,圆明非碍,故云二十八代西天记。”此注“西天有意也”之前似误漏了“西天记者”一句。这段注文全然不通,可谓驴唇不对马嘴,将语意甚明的原文解释得莫明其妙。第一迦叶释为无碍心,二十八代释为二十空门加八圣道,显见是全然不明其意而强为之解。
“入此土,菩提达摩为初祖。六代传衣天下闻,后人得道何穷数”,此句误漏了“法东流”三字,注文亦未注此三字,可见静居注《证道歌》时即误漏了。注文曰:“入此土者,本自净土也。六代者,六度。以无动智为初示现,六度别接也。后学本达本源,无不圆净,故云菩提后人得何穷数也。”原文是说佛法东流,入于中土,菩提达摩为西天二十八祖,中土禅宗初祖,自达摩至惠能,六代相继,付法传衣,自六祖以后,只传其法,不付其衣,得道者无穷无数,不复单传。而注文又全然错解,以中土为净土,以六代为六度,以菩提达摩为不动智,将达摩为初祖、下传至六代释为初示现不动智,下接六度,真是闻所未闻,可发一笑。
既然注文如此不合原意,那么是不是后世无知陋僧假造此注、伪托静居呢?其实此注并非一无可取,绝大多数地方注释准确,颇合原意,唯有述及宗史数句全不及义,因此必有其故,并非后人伪托之作。若是后人托名静居,故作此注,以为《证道歌》之早出提供证据,则必知上述数句的真意。后世二十八祖之说天下皆闻,人所共知,注者既然熟知禅理,又何以不知言简义明的数句呢?由其错解,可知此注必定早出,出于二十八代说尚未流行的时代。
若此注果为永嘉玄觉之妹所作,那么她何以不知述宗史之句的原意呢?依《祖堂集》,玄觉卒前八年始至曹溪,此歌作于礼拜六祖之后,当在玄觉晚年。其中有“上士一决一切了,中下多闻多不信。但自怀中解垢衣,谁能向外夸精进?任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似饮甘露,销融顿入不思议。观恶言,是功德,此即成我善知识。不因讪谤起怨亲,何表无生慈忍力”等句,表明玄觉曾多受讥谤。玄觉以孝悌著称,不忍弃其母与姊,故多有谤言。玄朗致书召其山居,当属婉言相劝,他属未达者则必有恶言,玄觉对此不屑一顾。又玄觉利根顿悟,一夜得道,号“一宿觉”,同门中中下之辈未必服气,他虽不致像六祖那样受到人身迫害,远遁异地,也必会有人妄加猜疑,玄觉于引默然受之,不起怨亲。玄觉著《证道歌》,目的之一就是揭示自己的思想境界,表明自己得法六祖,真证道果,并非徒有虚名,以此回答他宗及同门的不信任。这也表明《证道歌》其作也晚。
上引数句主要是针对对玄觉本人的讥谤,另有数句言及对六祖南宗的怨谤,如云“嗟末法,叹来世,众生福薄难调制。去圣远兮邪见深,魔强法弱多怨害。闻说如来顿教门,恨不灭除令瓦碎。作在心,殃在身,不须冤诉更尤人。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对南宗恨之入骨者,实谓北宗门下之邪徒。神秀惠能在世之时,徒侣就竞起爱憎、恶言相向,但由于二大师的劝谕、压制,尚未引起争端。南北二宗主相互推许,门下也互有往来,双方总的来说关系是协调的,保持着同宗之谊。但待至二师灭化之后,无人压制,双方便大动干戈,如同仇敌,至有后来神会北上攻击北宗之事。玄觉在《证道歌》中公开说明此事,表明事态已经相当严重,致令其以无间地狱之业报警示之。此中亦暗露消息,表明《证道歌》有可能作于六祖卒后,因为六祖在世之时,普寂等辈犹心存敬畏,其门下也必然不敢公开毁谤南宗,便有所为,也是旁敲侧击,小打小闹,不至于如此厉害。
由是可知玄觉著《证道歌》的另一重要目的,即表明曹溪为佛祖正传,惠能为禅宗六祖,为南宗顿教争得正统地位。六祖灭度,群龙无首,顿教沉隐,北宗纷攘,玄觉惧大法之将坠,恐异论之纷起,故作此歌,倡明宗旨,标立正法。其中公开提及禅宗的西土传承,说明西土祖师为二十八代,这是南宗的一个秘密武器,表明南宗为五祖正传,它同传法袈裟一样是惠能得到真传的最有力的证据,足以压倒没有法衣且不知西土传承的北宗。诸本《坛经》皆载六祖灭度之前曾对法海等诸在弟子言及上代传承,提到西天二十八祖,这是六祖第二次传授宗承。玄觉八年前曾蒙受大法及宗门相承史事,但由于此乃六祖密传,六祖在世之时未得允许,玄觉必不敢轻易示人,是故此歌当作于六祖卒后。六祖卒时玄觉不一定在身边,但浙江距广东不远,凶信到来之时,玄觉必然前去奔丧,其时可能闻之于师兄法海等人,知道了六祖生前公开宗承之事。既然六祖已然公开密传宗承,玄觉自可言之于歌颂,传之于天下。
玄觉伤六祖之迁化,感师恩之难报,自觉亦不久于世,故在新州未多停留便回到龙兴禅庵,著《证道歌》以示宗旨,其年十月十七日,于禅庵端坐示化。由于此歌作于玄觉逝前未久,故未及明示其义,其妹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不太完整的记录本,因此有所遗漏。静居虽为玄觉亲妹,亦通晓禅法,但她并非玄觉亲传弟子,只知禅理,未明宗承,对上代史事尤其是西土传承一无所知,故根本不明白《证道歌》中所述禅门宗史数句的真意,只能强为之注,故多有错讹。玄觉亲传弟子惠操等存有《证道歌》的全本,故后世得以正之,而静居本亦流行四方,如P2104《禅门密要诀》亦无“法东流”三字,可能是静居本的另一抄本。
玄觉之于六祖,特具体而微者也,纵有差别,也在毫发之间。其境界之高远,实为后学所难及,故其虽有弟子惠操等为时所推,也只是传其宗系而已,至于继踵道体、光大宗门,则罕遇其人。玄觉之外,唯南岳怀让得六祖心体,相承宗旨,世代不绝,是故玄觉的思想受到南岳一系的重视,如其不断不修、不取不舍、染净俱不立的绝学无为、潇洒自如的禅风就多为南岳一系所吸取并发扬光大,足见玄觉对后世禅门的影响。
《古尊宿语录》载马祖道一法语云“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9],与玄觉“舍妄心,取真理,取舍之心成巧伪”一致,又曰“若是上根众生,忽遇善知识指示,言下领会,更不历于阶级地位,顿悟本性”,同乎“上士一决一切了”,又称“一切众生,无量劫来,不出法性三昧,常在法性三昧中著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10],与玄觉“放四大,莫把捉,寂灭性中随饮啄”无别,静居于此注曰“性空何劳把捉”,又曰“无生无灭故云寂灭,于此中遇茶吃茶,遇饭吃饭,无有障碍,性常如是,故曰随饮啄”。无生无灭故谓寂灭,寂灭之性谓之法性,于此中随时穿衣吃饭,四大之身,六根之用,不离法性,故直须任运,不劳把捉。
《顿悟入道要门论》曰“喻如天上一日,下置种种盆器盛水,一一器中,皆有于日”[11],与玄觉“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同理,又曰“譬如师子儿,初生之时,即真师子,修顿悟者,亦复如是,即修之时,即入佛位……不修顿悟者,犹如野干,随逐师子,经百千劫,终不成师子”[12],这显然是对“师子儿,众随后,三岁便能大哮吼。若是野干逐法王,百年妖怪虚开口”的解释。
据《传心法要》,黄蘗言道:“古人心利,才闻一言,便乃绝学,所以唤作‘绝学无为闲道人’。”[16]希运所说的心利的古人便是玄觉,“才闻一言,便乃绝学”,指的就是玄觉在曹溪一语得悟的故事,由是也可以证明《证道歌》的早出。希运为南岳下三代,其所谓“古人”,当然与之相差不只一代,而应是马祖以前之人,正与玄觉相应。希运除引用《证道歌》首句外,更引“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争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17],以令学者莫学有为,莫向文字中求,还引“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大千世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以说明“一切不如心真实”[18]。《宛陵录》载希运言“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19],亦是引用《证道歌》原句。
《传灯录》卷十载,终南山云际师祖禅师,初在南泉时,问:“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藏?”[20]这表明当时禅门已经习惯于引用《证道歌》了,而南岳一系尤然。云际与黄蘗同辈,他们这一代人是很熟悉《证道歌》的,而从南泉与云际的答对来看,南泉也是深知《证道歌》之奥义的,可见《证道歌》流行已久。
《古尊宿语录》卷四载临济法语云“师子一吼,野干脑裂”[21],这是来自玄觉“师子吼,无畏说,百兽闻之皆脑裂”之句。又云“你一念心,只向‘空拳指上作实解,根境法中虚捏怪’”[22],《证道歌》中则有“空拳指上生实解,根境法中虚捏怪”之句。复称“龙象蹴踏,非驴所堪”及“三乘五性,人天因果”[23],显然来自玄觉“龙象蹴踏润无边,三乘五性皆醒悟”之句。
虽然可以肯定《证道歌》为玄觉的作品且其对后世禅宗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但它的普遍流行却较晚,大概直到安史之乱以后才开始流传四方。在北方,由于神会提出八代说,不明真相的道俗都误认为这是六祖南宗的正传,因此倡导二十八说的《证道歌》就势必难于流传。但又因八代说明显荒谬,虽然后来神会影响日巨,言说布于天下,其西土传承说却未曾得到后人的信奉。等到乾元元年(758)神会去世以后,被压制已久的二十八代说很快就流传开来,逮至大历年间时,二十八代说就成为普遍奉行的正说,取代了神会所妄造的八代说。
胡适以为,二十八代说最早出现于大历九年(774)后出现的《历代法宝记》(见《致柳田圣山书》)。杨曾文先生认为,敦煌本《坛经》约出现于733年至801年间[24]。独孤及大历年间所作的《镜智禅师碑铭》有“二十八劫(世),迭付微言”之句。卒于大历初年的李华作《故左溪大师碑》,有“如是相承,二十九世”之语。《曹溪大师别传》有“西国经二十八祖”之说。作于贞元十七年(801)的《宝林传》则详细叙述了二十八祖史事。
独孤及为北宗的信徒,他在《镜智禅师碑铭》中虽然称“忍公传惠能、神秀”,承认惠能的地位,但又云“能公退而老曹溪,其嗣无闻焉”,根本不承认名满天下的神会为惠能的弟子,却又推崇普寂及其弟子宏正,云是“秀公传普寂,寂公之门徒万人,升堂者六十有三,得自在慧者一,曰宏正。正公之廊庑,龙象又倍焉,或化嵩洛,或之荆吴。自是心教之被于世也,与六籍侔盛”。
李华晚年隐居江南,“事浮图法”,从学于径山道钦,在其所撰《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碑铭》中称“弟子尝闻道于径山,犹乐正子春之于夫子也”,自列于牛头门墙,因此他在《故左溪大师碑》中叙述禅宗传承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华一方面以牛头宗门人自居,并以鹤林玄素为牛头第六祖,与宗密将牛头慧忠列为牛头宗正传不同,一方面又推崇作为牛头宗之源的禅宗,而在禅宗之中又特别强调北宗的正统地位,如其《润州天乡寺故大德云禅师碑》中云“自菩提达摩降及大照禅师,七叶相承,谓之七祖”,《故左溪大师碑》称“如是相承,二十九世,至梁魏间,有菩萨僧菩提达摩禅师传楞伽法,八世到东京圣善寺宏正禅师,今北宗是也”,又将普寂弟子宏正列为第八代,与独孤及相同。李华《故左溪大师碑》又称“又达摩四世至信禅师,信又授融禅师,住牛头山,今径山禅师承其后也”,此径山禅师当为径山道钦,这表明此碑作于李华晚年,在其皈依道钦门下之后。据实论之,只其待其晚年贬至杭州之后,才有可能接触以江浙为根据地的天台宗人。因此,李华《故左溪大师碑》所述西土传承颇具代表性。首先,他受左溪弟子之请撰述碑文,其中自然代表天台宗的观点,至少须为天台宗人所认可;其二,由于玄朗与永嘉玄觉交好,其材料来源当包括南宗一派,是故其中又暗含了禅宗的观点;其三,李华身为牛头宗门人,其说自然也是牛头宗所持的传承;其四,李华又特别推崇北宗,以北宗为禅宗正传,是故其说可能也为北宗所赞同。
《曹溪大师别传》综合了南宗令韬一系与神会一系的说法,而《宝林传》则代表了南岳一系的观点。如前所述,可知大历年至八世纪末期禅宗保唐系、神会系、北宗、牛头宗直至天台宗都接受了二十八代(或二十九代)说。这当然是由于六祖临终宣示及玄觉《证道歌》的举扬,表明在二师卒后数十年间,二十八祖说已然流传开来,并且得到各家各派的承认。如果不承认这一说法,认定二十八祖说出现很晚,且直到晚唐、五代时才得到公认,那么谁又是二十八祖说的始作俑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