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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弘忍及其禅法(第2页)

僧传亦有类似记载:

其母始娠,移月而光照庭室,终夕若昼。其生也灼烁如初,异香袭人,举家欣骇。迨能言,辞气与邻儿弗类。既成童丱,绝其游弄。厥父偏爱,因令诵书,无记应阻其宿熏,真心早萌其成现。一旦出门,如有所待,时东山信禅师邂逅至焉。问之曰:“何姓名乎?”对问朗畅,区别有归,理逐言分,声随响答。信师熟视之,叹曰:“此非凡童也,具体占之,止缺七大人之相,不及佛矣。苟预法流,二十后必大作佛事,胜任荷寄。”[13]

僧传不仅更加渲染,而且将前述哲者直接说成道信大师。《祖堂集》卷二《第三十一祖道信和尚》还记载了二人初遇时的一段问答:

(师)忽于黄梅路上见一小儿,年七岁,所出言异。师乃问:“子何姓?”子答曰:“姓非常姓。”师曰:“是何姓?”子答:“是佛性。”师曰:“汝勿姓也?”子曰:“其姓空故。”师谓左右曰:“此子非凡,吾灭度后二十年中,大作佛事。”子问曰:“诸圣从何而证?”师曰:“廓然,廓然。”子曰:“与摩则无圣去也。”师曰:“犹有这个纹彩在。”师乃付法。[14]

这段问答不知何据,以佛性为姓,以俗姓为空,不类一个七岁儿童的话语。后句显然是引用梁武帝见达摩的公案,明“廓然无圣”之义,似乎一下又转到了道信临终付法之时,其问答明明是后世机锋,显是对祖师形象的再次创造。据前,这一重塑亦为僧传所取,可见对弘忍的神化已成为时人的共识。

然而,这般神化竟然还为后世禅门所讥,以为做得不够。慧洪《林间录》上便对之进行了进一步的神化:

旧说四祖大师居破头山,山中有无名老僧,唯植松,人呼为栽松道者。尝请于祖曰:“法道可闻乎?”祖曰:“汝已老,脱有闻,其能广化邪?傥能再来,吾尚可迟汝。”乃去,行水边,见女子浣衣。揖曰:“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诺我,即敢行。”女首肯之,老僧回策而去。女,周氏季子也,归辄孕,父母大恶,逐之。女无所归,日庸纺里中,夕于众馆之下。已而生一子,以为不详,弃水中。明日见之,泝流而上,气体鲜明,大惊,遂举之。成童,随母乞食,邑人呼为“无姓儿”。四祖见于黄梅道中,戏问之曰:“汝何姓?”曰:“姓固有,但非常姓。”祖曰:“何姓?”曰:“是佛性。”祖曰:“汝乃无姓耶?”曰:“姓空,故无。”祖化其母,使出家,时七岁。众馆今为寺,号佛母,而周氏犹盛。去破头山佇望间(问)道者,肉身尚在。黄梅东禅有佛母冢,民塔其上。《传灯录》《定祖图》记忍大师姓周氏者,从母姓也。《大宋高僧传》乃曰:“释弘忍,姓周氏。其母始娠,移月光照庭室,终夕若昼,异香袭人,举家欣骇。”安知众馆本社屋,生时置水中乎!又曰:“其父偏爱,因令诵书。”不知何从得此语!其叙事妄诞,大率类此。开元中,文学闾丘均为塔碑,徒文而已。会昌毁废,唐末烽火,更遭蹂践,愈不可考。知其书谬者,母氏周而曰有父故也。无为子尝赞其像曰:人孰无父,祖独有母,其母为谁,周氏季女。浊港滔滔入大江,门前依旧长安路。[15]

此说惟白《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一亦载,不过只有“尔时五祖弘忍大师,童儿得道,乃栽松道者后身,居黄梅东山,大振玄风”数句,不若《林间录》详细。慧洪与惟白为同时人,不知是谁编造了这一神话,也有可能在其前已有此类传说。依慧洪等的本意,当然是为了神化乃祖。然此说未必为五祖增光,且有使之沦为私生儿之嫌。此说根本不符合历史,四祖住黄梅破头山,最早是在大业末年(亦有说唐初),即使其时栽松道者便舍身转世,也与五祖生年差了十多载。即便编造神话,也应编得更圆满一些,慧洪自己乱信或乱编传说,却指责僧传不实,实是可笑。

惠洪(1071—1128)对此传说似乎特别感兴趣,多次言及此事。

据《石门文字禅》卷十九:

栽松道者真身赞

生死变灭,如沤在海;无有处所,浩然茫昧。而此老人,游戏自在;出死入生,初无限碍。譬如壮士,脱袍着铠;令铠与袍,俨然相对。是故山中,两身俱在。凡夫众生,为眼所盖;为抉其膜,使生光彩。[16]

又据《石门文字禅》卷二十二:

栽松庵记

《僧史补》曰:四祖道信禅师,以唐武德七年至破头山,爱洞壑深秀,有终焉之志。禅者相寻而来,遂成丛林。有僧不言名氏,日以种松为务,私请祖曰:“衣法可以见付乎?”祖师叱之曰:“汝能再来,乃可耳。”于是僧出山,至浊港,见女子浣,呼曰:“我托宿得否?”女曰:“我家具有父兄,可从问之。”僧曰:“汝诺我乎?”女曰:“诺。”女,周氏之季也。僧即还山中,危坐而化。周氏之女,因有娠。父母怒而逐之。于众屋之中,日庸纺里闬间,已而生子,女以为不祥,弃浊港中。明日视之,跏趺波间,泝流而上,异之,收养。七岁,随母往来黄梅道中。四祖偶见,问曰:“童子何姓?”曰:“姓固有,但非常性。”祖曰:“是何姓?”对曰:“是佛性。”祖曰:“然则汝无姓耶?”对曰:“惟空,固无。”于是四祖笑之,乞于其母,为剃落,二十授以衣法,为第五祖。即游双峰,见栽松之全身,又至东山,见周氏之全身。浊港周氏子孙之盛,殆今甲黄梅,三尺童能言其事。僧赞宁《僧史》曰:“五祖弘忍禅师者,姓周氏,本河南,迁止蕲之黄梅。诞生之夕,异香满室。”此矫诬之词也。然可证佐者,母既出于周氏而曰祖师姓周乎?僧契嵩作《定祖图》,亦不能辨,何也?岂当衲子以常理疑之乎?夫圣人之托化,岂假父母之缘?如伊尹生于空桑,宝公生于鹰巢,独不论父母之缘耶?自唐至今,学者疑信相半,不能决也。建炎元年十一月记。[17]

这一记载更加详细。然无论惠洪如何辩解,这一故事确实纯属传说,不可能是历史事实。问题并不在于圣人托化的神话,而是和史实根本相违背。四祖道信始住黄梅破头山,应在隋大业十二年(616),此时五祖弘忍已经十六岁,如果依照唐初武德三年(620)道信始住黄梅的说法,则弘忍已经二十岁,若依惠洪武德七年(624)后之说,则弘忍超过二十四岁了,因此栽松道者为五祖前身的说法根本靠不住,纯属后人编造。

不过这一传说的始作俑者肯定不是惠洪,他只是乱信,并非乱编(然也有踵事增华之功)。佛国惟白之《建中靖国续灯录》成书在建中靖国元年(1101),而此传说列于卷首,撰写时间理当更早。《林间录》成书于大观元年(1107),其《序》称“垂十年间,得三百余事”,其始作当在元符年间(1098—1100)。因此《续灯录》之作,肯定在《林间录》之前。

然而惟白也不是始创者,在他以前,已经有真净克文(1025—1102)和白云守端(1025—1072)言及此事了。

据《古尊宿语录》卷四十二《宝峰云庵真净禅师住筠州圣寿语录》:

谢月化主,上堂:“灵山话月,曹溪指月,圣寿今朝谢月,且道与古人谁亲谁踈?莫有人辨得么,若也辨得,将此身心奉尘剎,是则名为报佛恩;若辨不得,无角铁牛眠少室,生儿石女老黄梅。笑杀栽松道者。参!”[18]

此事发生在熙宁八年(1075)克文住持筠州圣寿后,很可能是在当年秋天八月时。其中明确提到栽松道者,又道石女生儿,暗示周氏女无夫自生。

据《白云守端禅师语录》卷二《颂古》:

五祖弘忍大师,前身在蕲州西山栽松。遇四祖,告曰:“吾欲传法于汝,汝已年迈。汝若再来,吾尚迟汝。”师诺,遂往周家女托生。因抛浊港中,神物护持。至七岁,为童子。祖一日往黄梅,逢一小儿,骨相奇秀,乃问曰:“子何姓?”曰:“姓即有,非常姓。”祖曰:“是何姓?”曰:“是佛性。”祖曰:“汝无性耶?”曰:“性空故。”祖默识其法器,即俾侍者,乃令出家。后付衣钵,居黄梅东山。

在圣权方世莫评,双峰密付岂虗称。前身已老难传钵,托阴重来始继灯。昔日栽松名尚振,千灵报母愿何增。如今海内宗风徧,祇为春(《广录》卷三作“桩”)中择得能。[19]

如此守端的《颂古》中就已经有了这一故事的雏形,那么《颂古》作于何时呢?

据《白云守端禅师广录》卷四《自题》:

嘉祐七年壬寅夏,寓五祖之西堂。因禅人见问,时悉以吾之大事印之,往往多未然者,愿请益古德因缘,于其间浸润,欲求其然,乃许之。或间为颂之,凡三十余首。八年癸卯秋九月,住此山。山深无事,复如其前,共成一百十首。然此一大事,在彻证者,方便出没,无不可者,唯恐途中之士,或泥之,或疎之,为病耳。苟以此浸润,而忽得其然,则吾颂何剩哉。然则高妙深远之致,则庶慰于先觉,以随器而任,则庶以报于古圣海岳之一毫,乃吾之志耳。治平元年甲辰孟夏既望,题之于后。[20]

如此非常清楚,守端是在嘉祐七年(1062)夏寓居五祖寺之西堂时颂古德因缘“三十余首”,又于八年(1063)九月住持法华时续作,至治平元年(1064)夏完成,前后共一百一十首。此篇乃为篇首祖师之赞,当作于初在黄梅五祖之时,应在嘉祐七年(1062)夏后,当时还与保宁仁勇商议,“提尽古人未到处,从头一一加针锥”。

据《投子义青禅师语录》卷二:

僧问长庆:“如何得不疑去?”师展两手。

展手之时万仞摧,枯河无水月无来。若疑别问庞居士,石女黄梅谁共陪?[21]

又据《林泉老人评唱投子青和尚颂古空谷集》卷五,“石女黄梅谁共陪(从来无伴侣)”[22]。下面又有详细的解释,表明石女黄梅是说五祖有母无父(引《林间录》),故无伴侣。

投子义青(1032—1083)从学于浮山法远(991—1067),得曹洞宗旨,嗣法大阳警玄(943—1027),曾于熙宁六年(1073)住持白云海会,故对白云守端的《颂古》应当熟悉,其石女黄梅一说,与真净克文一致,可见二人都认同守端所述的五祖故事。

《林间录》还提到无为子杨杰为作《五祖真赞》,杨杰之作,当在其约熙宁二年(1069)至四年任职黄梅县宰之时,他曾拜见守端,亦与郭功甫友善,亦可视为守端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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