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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质疑与欣赏（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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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将开发区配套设施规划图推到会议桌中央，珐琅钢笔在她指间转出冷冽的银光，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如同冰锥坠地："李卫，这份方案里的人才引进政策，我认为存在三个根本性问题。"

李卫暗自攥紧了藏在西装裤袋里的核桃——这是他穿越后养成的新习惯，每当遇见像当年十三爷那般难对付的角色，核桃的纹路能让他想起在雍亲王府当差的日子。

他瞥见林晚秋胸前工作牌上的照片，那清冷的眉眼竟与记忆里岳思盈训斥府中仆役时的神情如出一辙，只是眼前这位女市长的气场更胜三分。

"首先是住房补贴标准，"林晚秋纤细的手指点在文件上，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市场价的80%？开发区不是慈善机构。"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李卫的方案，"其次是子女入学政策，占用重点学校配额会引发公众质疑。最后——"她顿了顿，抬眼时目光锐利如刀，"这个创业失败保障金纯属异想天开，财政资金岂能做风险投资？"

会议室里响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在等李卫的反应。这位从市长秘书破格提拔的项目协调员，上周刚用"给梧桐树刷石灰防蛀"的比喻解释企业孵化政策，让在座各位领导集体石化。孙一城坐在角落，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弧度，手中的录音笔藏在笔记本下，准备记录李卫出糗的每一个瞬间。

李卫却出人意料地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与他平日里油滑市侩的形象判若两人："林市长，您可知乾隆爷下江南时，为何宁愿绕远路也要住扬州盐商家的别院？"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孙一城差点碰倒手边的茶杯，连一首冷眼旁观的赵国立都挑了挑眉。林晚秋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然没料到会听到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李卫同志，请正面回答问题。"

"这正是正面回答。"李卫身体前倾，核桃在裤袋里转得更快，"那盐商家中不仅有佳肴美眷，更养着戏班、书局、甚至西洋镜。人才就像乾隆爷，看重的岂是一间上房？"他突然将桌上的矿泉水瓶倒置，水流却被瓶盖封得严严实实，"您看，若只给人才筑巢而无活水，再好的梧桐树也会枯死。"

林晚秋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比喻虽然古怪，却精准戳中了她方案的盲区。她想起上周考察开发区时，亲眼见到几位海归博士因为子女入学问题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卫的"异想天开"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至于财政风险，"李卫话锋一转，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学经济出身的林晚秋都暗自心惊，"这是高云飞同志帮我做的大数据分析。您看，近三年我市流失的高层次人才中，67%因住房问题，82%因子女教育——

从怀中摸出个U盘推过去："这次数据分析完全合规。"

林晚秋盯着那个印着"招财进宝"图案的U盘——这显然是从城隍庙小商品市场淘来的便宜货，与她桌上的银质钢笔形成荒诞的对比。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拆迁现场，亲眼看见李卫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地上给张艳萍画"太极图"，解释如何平衡开发商与钉子户的利益，当时觉得滑稽可笑，此刻却品出几分深意。

"你的筑巢引凤与引凤筑巢相结合，具体如何操作？"林晚秋终于拿起那个格格不入的U盘，指尖触到塑料外壳时微微蹙眉，却还是将它插进了笔记本电脑。

李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位女市长的态度己然松动。他清了清嗓子，将昨晚苦背的现代术语与清代智慧融会贯通："回林市长，好比康熙爷设南书房，既要提供御书房的尊荣（筑巢），也要许以参与机务的实权（引凤）。高层次人才——"

"说重点。"林晚秋头也不抬地打断，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是。"李卫赶紧调整话术，"简单说，就是先给人才安家补贴（筑巢），再让他们参与政策制定（引凤）。就像您治理城市，既要修好马路，也要听市民意见。"他偷偷观察林晚秋的神色，见她嘴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赶紧趁热打铁，"至于创业失败保障金，其实是笔风险押金，若项目成功则加倍返还财政，这叫借鸡生蛋——"

"够了。"林晚秋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映出她清冷的面容，"明天上午九点，带你的详细数据来我办公室。"她起身时，目光在李卫磨得发亮的皮鞋上停留片刻，那鞋面上的划痕显然是常年蹲坐留下的痕迹，与其他官员锃亮如新的皮鞋截然不同。

会议室的门关上时，李卫才发现后背己被冷汗浸湿。这场交锋比当年在养心殿应对雍正爷的诘问还要惊险，至少西爷不会用"大数据""风险评估"这些他听不懂的词儿刁难人。孙一城假惺惺地递过纸巾："李哥真是好口才，就是那些老古董比喻。。。。。。"

"孙秘书有所不知，"李卫擦着汗笑道，"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故意加重"攻玉"二字，看着孙一城瞬间僵硬的笑容，心中冷笑。这小子昨日还在赵国立办公室鬼鬼祟祟，真当他李卫是当年那个在扬州街头混日子的小混混不成？

第二天清晨七点，李卫就守在林晚秋办公室外。高云飞顶着黑眼圈送来最新分析报告："卫哥，搞定了！这林市长绝对是技术流，我把算法模型都附上了。"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我黑进她社交账号看了，她收藏夹里全是《雍正王朝》剪辑视频，特别是你——啊不，是演李卫的那个片段。"

李卫差点把刚买的豆浆喷出来。他想起林晚秋昨日看U盘时的眼神，突然明白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从何而来。这位高冷女市长，或许并不像表面那般难以接近。当林晚秋踩着八点五十五分的钟声出现时，李卫恭敬递上文件，却在她接过时故意说："林市长，这方案尚有不足之处，还请您多多指点，就像当年邬先生教导我一般。"

林晚秋的脚步猛地顿住，琉璃般的眼眸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李卫脸上。三秒后，她接过文件转身进门，留给李卫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九点半准时开会。"

会议室里，当林晚秋用清晰的逻辑阐述"筑巢引凤与引凤筑巢相结合"的具体措施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女市长，竟然一字不差地采纳了李卫的方案，只是将"借鸡生蛋"改成了"风险共担机制"，"南书房"换成了"人才决策咨询委员会"。

李卫看着林晚秋在投影仪前侃侃而谈，突然觉得这现代官场或许也没那么可怕。至少这里的"西爷"是位赏罚分明的女诸葛，而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当林晚秋讲到"既要修好马路，也要听市民意见"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李卫清晰地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像冰雪初融的溪流，带着令人心悸的暖意。

"会后，请李卫同志留下。"林晚秋合上笔记本时，声音里己听不出昨日的寒意。当办公室只剩下两人时，她从抽屉里拿出个精致的U盘推过来："下次用这个。"银色外壳上刻着市徽，与李卫那个"招财进宝"U盘形成鲜明对比。

李卫摸着怀里的核桃，突然觉得这位高冷女市长，或许会成为他在这个陌生时代里，除了陆思盈之外的另一位"知己"。就像当年与田文镜虽政见不合，却能在查贪腐时默契配合，他与林晚秋的"不打不相识"，或许正是破解这现代官场迷局的关键。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寓意不明的水墨画。李卫知道，他与这位高冷女市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藏在怀中的清代砚台，似乎也在温热的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新的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