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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刘师培所见西书考(第1页)

第二节刘师培所见西书考

刘师培接触西学虽较早,但接纳西学并以之与中学相交融当从其1903年在上海发表有关著述算起,此前在扬州的读西书只是打下了基础而已。直到1908年,六年间他发表了一系列具有中西交融色彩的论著,当然最后两年(1907、1908)以宣扬无政府主义思想为主。从1909年起,他的思想“趋于循旧”(钱玄同语),故基本无交融中西的论著。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谓西学,也包括当时日本学者的某些译著,因通过日本引进西学是主要途径之一,而且日本的学问形态此时已西化,广义上可视为西学之组成部分。当然,从日本引进西学,还有一个转手译介之西学知识是否准确的问题,因当时之中国人渴求新知识新文化,非常热衷于读译书,故出现这样的景象:

日本每一新书出,译者动数家。新思想之输入,如火如荼矣。然皆所谓“梁启超式”的输入,无组织,无选择,本末不具,派别不明,唯以多为贵,而社会亦欢迎之。[1]

实则直接从西文所译之书也存在同样问题,严复那样的翻译大师毕竟寥寥无几。这是刘师培那一代人汲取西学时所共同面临的问题。此处谈刘师培阅读西书便是在这一前提下展开。

还需说明的是,这里对刘师培阅读西书情形所做的考索以内证为主,即通过审读其文本内容取证,并结合当时西书翻译出版状况确定其所用之版本,版本状况不详者予以标明。

一、前《国粹学报》时期对西学的吸纳

从现有资料看,刘师培第一篇涉及西学的文章应为《小学发微》。1903年4、5月间,刘师培会试失利后从开封回扬州途中滞留上海,得晤章太炎,两人惺惺相惜,极为投契,引为知己。6月底,章太炎因“苏报案”被捕入狱,在狱中两次致书刘师培,其第二封信即谈到《小学发微》。这封信是对刘氏来书的答复,因写信前一天收到刘氏手札及所撰《驳太誓答问》、《小学发微》,信中对《小学发微》给以很高评价,说其“以文字之繁简,见进化之第次,可谓妙达神指,研精覃思之作矣”[2]。《小学发微》疑已佚。钱玄同认为《小学发微》与刘师培的《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一文(刊于《警钟日报》1904年11月21日至12月3日)为异题同文:

盖此篇初名《小学发微》,登报时欲求意义明显,故改题为《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而内容亦必不尽相同。[3]

实则二者非同文。一是因刘氏本人非以二者为同文,而是视作独立的两篇文章,如在《周末学术史序》夹注中,他几次分别提及“见旧作《小学发微》”、“见旧作《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二是从《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所征引的译著看,该文脱稿的时间不可能早于1904年1月,因其所引用的严复译《社会通诠》一书在1904年1月由商务印书馆首次出版,且刘氏与严复没什么往来,在严译正式出版前读到其手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小学发微》则是1903年的作品。[4]《小学发微》“以文字之繁简,见进化之第次”,显然是进化论影响下的产物,因此时正是进化论风行之际。进化论之风行,肇始于严复所译赫胥黎《天演论》的出版。《天演论》正式出版于1898年,出版后马上轰动士林,一时洛阳纸贵,不胫而走。一心想从西学中取经的刘师培不可能不读这部士人皆知、影响至广的著作,这从他此时的诗《读〈天演论〉》(二首)中即可看出。[5]至于以小学研究成果证明进化之道理,也许与章太炎的影响有关。在前引章太炎信中,章氏还说过这样的话:

下走三四年来,夙持此义,不谓今日复见君子,此亦郑、服传舍之遇也。[6]

章氏又提出一些证据以补刘说。章氏确早有此想法。1900年,他的《訄书》初刻本问世,其中《订文》篇便征引斯宾塞学说,就文字之繁简谈进化之理。[7]三年后,刘师培从他的主张中得到启示,进而阐释其未尽之意,应是顺理成章的。

1903年夏,刘师培与林獬共撰《中国民约精义》。刘氏在该书序言中说:

吾国学子知有“民约”二字者三年耳,大率据杨氏廷栋所译和本卢骚《民约论》以为言。顾卢氏《民约论》于前世纪欧洲政界为有力之著作,吾国得此,乃仅仅于学界增一新名词,他者无有,而竺旧顽老且以邪说目之,若以为吾国圣贤从未有倡斯义者。暑天多暇,因搜国籍,得前圣曩哲言民约者若干篇,篇加后案,证以卢说,考其得失,阅月书成。都三卷,起上古迄近世,凡五万余言。[8]

由此可见,《中国民约精义》是据卢梭《民约论》以立说,用中国典籍文献上的有关议论比附卢梭民约之义。全书正文即据此安排,所涉文献从上古《周易》迄于清代戴望之书,中国典籍精华几尽萃于此。案语中处处可见引证《民约论》中的言论,以之与中国古人议政之语相比较。其所用《民约论》一书,是杨廷栋据日本原田潜日文译本所转译的,1900年底至1901年初在《译书汇编》上连载部分内容,1902年上海文明书局印刷了全译本,书名为《路索民约论》。这里用的是全译本。另外,从《中国民约精义》所论看,天演进化学说也被采纳,如曾有“盖世界进化之公理,必经贵族政治之阶”之类的议论。[9]严复所译亚当·斯密《原富》(1901—1902年上海南洋公学译书院印)亦被提及。

1903年11月,刘师培所撰之《中国民族志》由中国青年会出版。[10]该书由十八章组成,要旨厥有三端:“汉族界限之扩张”、“异族势力之侵入”、“汉族与异族之混合”。[11]通观全书,种族民族主义思想贯穿始终:

值此民族主义之世,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是在汉族有以自择耳。[12]

天演进化之说亦被融汇于内:

今太西哲学大家创为天择物竞之说。物竞者,物争自存也;天择者,存其宜种也。种族既殊,竞争自起,其争而独存者,必种之最宜者也。[13]

在此,从《天演论》中所搬来之思想已表露无遗。书中引用了日本桑原骘藏《东洋史要》(樊炳清译,东文学社1899年印)对亚细亚人种分类的观点:

亚细亚人种约别为二种:曰西伯利人种,曰支那人种是也。支那人种蔓延于支那本部、西藏及后印度一带地方,更详别为三族:曰汉族、曰西藏族、曰交趾支那族。第一汉族,东洋史上尤要之人种也,大抵据支那本部。此族在上古时似自西方移居内地,栖息黄河沿岸,而次第蕃殖于四方。古来司东亚文化之木铎者,实推此族。[14]

进而以日本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上海竞化书局编译,竞化书局1903年印)中的看法为汉族西来作佐证。这是刘师培首次阐发“汉族西来说”,此后他对此问题多有论述。另外,书中还提及高田早苗的《国家学原理》(稽镜译,译书汇编社1901年印),并时有中外历史相比附的内容,所涉及的外国史实颇为繁杂,可见作者必已读过相当的外国史书,方有立论之依据。

1903年刘师培还编写出版过小学课本《国文典问答》,所附录之《国文杂记》颇有新意,内中言及:

中国国文所以无规则者,由于不明论理学故也。……若夫我国古时之名家,在公孙龙、尹文之流,亦多合于论理,然近于希腊诡辩学派,非穆勒氏所谓求诚之学也,而儒家又多屏弃之,此论理学所以消亡也。今欲正中国国文,宜先修中国固有之论理学,而以西国之论理学参益之,亦循名责实之一道也。[15]

论理学(或名学)即今日所称之逻辑学,当时刚刚输入中国,刘师培便注意及此,且了解到约翰·穆勒的有关学说。严复于1900—1902年译出《穆勒名学》的上半部,但迟至1905年才由金陵金粟斋木刻出版,[16]显然1903年的刘师培无法见到此书。他之知道穆勒学说很可能得自两个途径,一是严复本人,因严氏1900年在上海曾“开名学会,讲演名学,一时风靡”,有可能留下有关记录;二是日本的逻辑学著作,因已有一些日本逻辑教科书被译成中文,较有代表性的如上海会文学社1903年出版的范迪吉等译富山房之《论理学问答》。[17]

1904年1月,刘师培撰成《攘书》十六篇。全书主旨为攘除夷狄,即从大汉族主义出发,反对满族贵族的统治,实为倡导革命之作。但因刘氏是以深厚学养引经据典而撰成,学术性颇强,故又不同于一般政论著作。该书所征引的西书或提及的西方与日本学者有:达尔文《物种由来》(上海开明书局译印)、岸本能武太《社会学》(章太炎译,上海广智书局1902年印)、斯宾塞《社会学原理》(马君武译,少年中国新丛书之一,少年新中国社1903年印)、韦廉臣《古教汇参》(董树棠述,益智书会出版)、《印度史览要》(广学会1902年编译出版)、高田早苗《国家学原理》、柏拉图(此时尚无柏拉图著作中译本,但严复在《天演论》案语里便提到柏拉图学说,在国民丛书社1903年所译日本文学士著《哲学十大家》里系统介绍了柏拉图思想)、福泽谕吉(“福泽谕吉力破同姓不婚之说”,此意取自福泽《男女交际论》,张肇桐译,文明书局1903年出版)、白河次郎、国府种德《支那文明史》、《穆勒名学》(此时严译尚未出版)等。刘师培利用《物种由来》、《社会学》、《社会学原理》等书的观点阐述各民族进化、发展之理,并以《古教汇参》、《印度史览要》、《国家学原理》等书所载古希腊、印度史实加以佐证,而且再次提及“汉族西来说”和穆勒名学之“求诚”对于传统中国“正名”的意义。

1904年11月21日至12月3日,刘师培在《警钟日报》上发表《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全文主旨在于以社会学“考中国造字之原”,[18]所考之字有舅、姑、妇、赋、君、林、烝、田、尊、酋、社、牧、赀、民等,共三十三则。该文所征引之西书有:松平康国编《世界近世史》(梁启勋译,上海广智书局1903年印)、马恳西《泰西新史揽要》(李提摩太译,广学会1894年出版)、艾约瑟编《希腊志略》(总税务司出版)、那特硁《政治学》(冯自由译,上海广智书局1902年印)、甄克思《社会通诠》(严复译,商务印书馆1904年出版)、斯宾塞《群学肄言》(严复译,文明编译书局1903年出版)、岸本能武太《社会学》、斯宾塞《社会学原理》等。刘师培在文中通过阐发《社会通诠》、《群学肄言》、《社会学》、《社会学原理》所言社会进化之理,探讨中国文字之来源和引申之义,并运用《世界近世史》、《泰西新史揽要》、《希腊志略》、《政治学》等书提供的西方史实,佐证中国文字演化之迹。其中尤重《社会通诠》,说:

英甄克思《社会通诠》,于社会进化之阶级,言之最详。然中国字义,颇有赖此证明者。[19]

所以用该书立论处较多,曾数次出现。

二、《国粹学报》创办后对西学的吸纳

1905年初,邓实、黄节等发起成立“国学保存会”,刘师培加入其中,成为骨干;2月23日,国学保存会的机关刊物《国粹学报》创刊发行,国粹派由此登上历史舞台。国粹派的宗旨为“研究国学,保存国粹”,[20]且主张“古学复兴”,但对西学并不排斥,而是力主“会通”,这在《〈国粹学报〉发刊辞》和《〈国粹学报〉略例》中都有阐发,即:

学术所以观会通也……海通以来,泰西学术输入中邦,震旦文明不绝一线,无识陋儒,或扬西抑中,视旧籍如苴土。夫天下之理,穷则必通,士生今日,不能借西学证明中学,而徒炫皙种之长,是犹有良田而不知辟,徒咎年凶;有甘泉而不知疏,徒虞山竭,有是理哉?

本报于泰西学术,其有新理精识足以证明中学者,皆从阐发。阅者因此,可通西国各种科学。[21]

有人推断《发刊辞》是刘师培所撰。[22]不管是否是刘师培所撰,作为刊物的《发刊辞》和《略例》,其所提出的观点至少代表了包括刘氏在内的主办人的主张。进而言之,他们认为“古学复兴”的途径是引西学以重新研究古学:

外学日进,而本国旧有之古学亦渐兴。[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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