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升中天。阿禾带着小女孩回到木屋,点燃炉火。她取出玉笛,轻轻吹起一段新编旋律。这一次,她不再独自演奏。小女孩闭着眼,小手贴在墙上,竟用哼唱的方式加入了和声。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渐渐引动屋外桃树再次开花,一朵接一朵,粉白的花瓣在空中飘舞,却不落地,而是悬浮着,组成一个个旋转的音符符号。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脚步声。
一人踏雪而来,灰布衫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手中握着那支银白色口琴,嘴角带着熟悉的微笑。
阿禾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将玉笛递向空中,仿佛交付给某种看不见的力量。
灰影男子坐下,将口琴置于唇边,轻轻吹出第一个音。
刹那间,天地共鸣。
这一音,穿过了西伯利亚冻原萨满长老的鼓面,让他手中的鹿皮鼓自动敲响三声;
这一音,震动了安第斯山脉矿井中的水晶耳蜗,使其内部文字再度浮现,这次写的是:“欢迎归来”;
这一音,让日内瓦湖畔共感学校三十名孩子的脑波同步率达到99。9%,他们同时睁开眼,齐声说出一句从未学过的语言??那是十万年前原始人类使用的“源语”,意为“我们听见了”。
而在喜马拉雅冰川之下,小满终于抵达地图标注的终点。那里没有神庙,没有碑文,只有一片平坦的冰原。他跪倒在地,将耳朵贴上冰面,终于听到了那个贯穿一切的声音:一颗巨大心脏的搏动,缓慢、庄严、永恒。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录音设备,试图记录这频率。然而设备屏幕一闪,自动播放出《人间记?终章》的最后一秒音频??正是此前缺失的部分。那段声音只有0。3秒,却包含了无法计量的信息密度。科学家后来分析认为,它相当于一部完整交响乐团演奏一万年所承载的情感总量。
小满笑了。他关掉设备,轻声说:“不用录了。我已经记住了。”
他站起身,面向东方,深深鞠躬。
同一时刻,全球所有正在聆听的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感受到了一次内在的震颤。有些人停下争吵抱头痛哭,有些人放下武器默默拥抱,有些人在病床上睁开眼说出多年未说的名字,有些新生儿第一声啼哭竟与母亲的心跳完全同频。
“守夜人”总部内,面具女人也摘下了最后一层面具。她走向那支断裂的口琴,轻轻抚摸。突然,口琴自行漂浮而出,飞向空中,与另外三百二十六件古老乐器遥相呼应。它们围绕着初鸣塔核心旋转,形成一道螺旋星环,每一圈转动都释放出一段旋律,拼接成一首前所未有的交响诗。
这首诗没有名字,但它将在未来被称为《江湖男儿》。
黎明降临之际,听风谷的雪彻底消融。桃树开满花朵,花瓣随风飘散,落入溪流,顺水而下,流向山外的世界。每一个接触到这些花瓣的人,都会在某一刻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天,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笑,但他们记得那种感觉??像是一封迟到了千年的家书,终于送达。
阿禾坐在庭院石凳上,身边坐着小女孩,对面是灰布衫的虚影。三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许久之后,小女孩忽然开口:“老师,什么是高手?”
阿禾看向虚影。
虚影微笑,接过口琴,以极轻的力度吹出一个单音。
音符飘散在晨光中,融入星辰,落入溪流,传向远方。
而在地球另一端,某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咯咯笑了起来。
他听到了。
而且,他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