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抬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我说,是我梦中所得,娘子信吗?”
柳轻语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给出这样一个近乎敷衍的答案。她蹙了蹙眉,看着我那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或者,”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一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的眸子,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暧昧与诱惑的语调,缓缓吟道,“……是看到娘子这般绝色,心有所感,福至心灵,自然而然便涌上心头了呢?”
“少花言巧语,小小年纪,就…是个…”她也许是想说我是好色之徒之类的话吧,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娇羞情态,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见她这副模样,我得意道:“娘子莫非忘了,为夫虽不才,那日在流芳苑,为夫可是以实力碾压在场所有才子才女的。”
我提及流芳苑作诗之事,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那日我以一首《天净沙·秋思》惊艳全场,彻底碾压了马文远,也让她第一次正视了我的“才华”。
只是当时她被愤怒和屈辱冲昏了头脑,并未深思。
如今旧事重提,在那场真相揭露的背景下,味道已然不同。
我见她神色变幻,知她心中定是波澜再起,那日诗会种种,与后来聚贤楼的真相交织,恐怕早已将她过去十数年构建起的认知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眼帘低垂,似在消化我这半真半假的调笑与提醒。
室内一时静谧,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更衬得此间安宁。
夕阳的余晖愈发浓烈,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光线透过窗棂,在她略显单薄的素色衣裙上跳跃,也在我尚显稚嫩的锦袍上流转。
我知不能逼得太紧,便也端起茶杯,慢饮一口,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身上。
她虽病体未愈,面色苍白,但那股子自骨子里透出的清冷书卷气,混合着此刻的柔弱与迷茫,竟有种别样的吸引力,如同风雨摧折后犹自挺立的素荷,惹人怜惜,更……引人攀折。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已没了最初的尖锐恨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一丝困惑,还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怅惘。
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低婉:“你那日的诗……确是极好的。意境苍凉萧瑟,非亲身经历,难有那般感触。只是……我竟不知,你小小年纪,如何能……”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一个十二岁的病弱少年,如何能作出那般饱经沧桑、洞察世情的诗句?
我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株只剩下虬枝的老槐,语气带着几分与她年龄不符的悠远:“诗词之道,有时未必全在年岁阅历。或许……是魂魄里带来的印记,也或许是……梦中得了神人点化?”我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与难以言喻的深邃,“又或许,只是见的人多了,听的故事多了,便也能揣摩出几分世情冷暖,人心易变。”
我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却恰好搔到了她心中的痒处。
她自幼受正统教养,何曾听过这等近乎“玄奇”却又带着几分歪理的说法?
但联想到我那日碾压马文远的诗才,以及这些时日偶尔蹦出的、她闻所未闻却精妙绝伦的诗句,她心中那点疑虑,竟有些动摇。
“魂魄印记……神人点化……”她喃喃重复着,看我的眼神愈发古怪,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的、却难以理解的古玩。
我见她如此,心中暗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此时夕阳已大半沉入远山,只在天际留下一抹绚烂的绯红,室内光线渐暗,角落里的长明灯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晕,将我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平添了几分朦胧与暧昧。
我起身,走到书案边,那里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
我挽起袖子,动作虽因身体年幼而略显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我研墨,提笔,蘸饱了浓墨,然后抬眸看向软榻上的柳轻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娘子既好奇,那不若……为夫再为你吟一首,如何?”我的声音在渐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柳轻语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有此举动。
她看着我立于书案前的侧影,在昏黄灯光下,那清秀的轮廓竟隐隐有了几分少年初长成的挺拔风姿。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抵不过那份对“奇诗”的好奇,以及内心深处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吸引的感觉,轻轻点了点头。
我满意地一笑,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和那微微敞开的、露出一小段精致锁骨的领口处流转,然后落笔,一边书写,一边用那尚带童音、却刻意压低放缓的嗓音,缓缓吟道:
“一片冰心在玉壶,半含春色半含朱。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这诗句,前半句化用古人,后半句却是我信手拈来的调笑,将她的清冷(冰心)与病中微晕的脸颊(半含春色半含朱)联系起来,既赞其美貌,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撩拨。
诗句一出,柳轻语的脸颊“唰”地一下,飞起了两抹明显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