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是真正的智慧。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但我不得不去追求,无论其对象是什么。成功只包含既定的成功,并不将潜在的成功纳入其中。任何一块土地都有可能被建宫殿,但在没建成之前,宫殿在哪里呢?
盲人向我的傲慢投来石子,乞丐将我的幻灭践踏。
“我需要你,只想梦见你。”他们用从未说出的诗句告诉心爱的女人——他们实际上不敢对她们说任何东西。这句“我需要你,只想梦见你”是我的一篇旧诗里的一行。我含笑将回忆记录下来,甚至未对微笑做任何评注。
我与世界同在
有许多灵魂,女人们总说她们爱着这样的灵魂,可当她们遇到这些灵魂之际却根本没能认出来。我便是这样的一个灵魂。她们永远无法认出这些灵魂,虽然她们与我们是旧识。我带着蔑视的态度,忍受着我那敏感的感觉。我拥有浪漫派诗人称颂的所有特质,而如果一个人缺乏这些特质,便会成为一位真正的浪漫主义诗人。我发现,我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小说用各种情节描写成了主角,然而我的生活和灵魂的精髓绝无可能成为主角。
我不了解自己,我甚至是一个缺乏自我观念的人。在我的自我意识中,我就是一个流浪者。我内心中的大量财富在初相见时便已化为乌有。
唯一的悲剧并非是把我们自身设想为悲剧。我始终清楚地知道,我与这个世界同在。我从未清晰地感觉到,我需要与这个世界同在。这就是我始终不曾正常的原因所在。
采取行动,便是要静止不动。
一切问题都无可解决。问题之所以成其为问题,核心在于根本没有办法去化解问题。寻找事实,也就意味着这事实根本不存在。思考,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有时候,我在河边的宫殿广场一待好几个小时,枉自沉思。我内心的急躁情绪一直在力图让我远离平和,而我的惰性又让我留在原地。肉体麻木,由此可见,风的沙沙声使得各种声音复苏,而感官享受亦需要得到召唤,在这样的呆滞状态下,我沉思着我那模糊的渴望永远欲壑难平,而我那不可能实现的欲望始终变化无常。我可以承受痛苦,而我的痛苦主要来源于此。我与我并不真正需要的事物擦身而过,我痛苦是因为这并非真正的痛苦。
那个码头,这个下午,还有那大海的气味,全都汇聚在我的焦虑之中。虚幻中的牧羊人手执长笛,而此时此刻,因为没有长笛而令我想起长笛,幻影牧羊人的长笛并不比我回想中的长笛更加甜蜜。这一刻,我内心中波澜不惊,河岸边遥远的田园风光令我哀伤不已……
自我意识
你有可能认为生活就像得了胃病,一个人的灵魂存在就好似肌肉酸疼。精神上荒芜一片,当这种感觉产生之际,身体里远处的潮水被搅动起来,精神在那里通过代理遭受痛苦。
有一天,如同诗人所说,拥有了意识,随之产生的痛苦便是疲乏,恶心以及那痛苦的渴望,这时候,我意识到了我自己。
暴风雨
黑暗的死寂如潮水般袭来。一辆马车在飞速疾驰,偶尔发出吱嘎吱嘎声,附近有一辆卡车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天空里发生之事传出的荒谬机械回响,掩盖了马车的声音。
毫无征兆地,磁光再一次向前迸发,忽隐忽现。我的心怦怦直跳,有些喘不过气来。高处的玻璃穹顶碎成大片。无情的大雨向地面泼洒,大地上的声音顿时被淹灭。(维斯奎兹先生)他那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烂醉后出现的不自然的绿色。我看着他吃力地呼吸着,心里很清楚,我与他其实没什么不同。
梦使我迷醉
在做完各种梦之后,我睁大眼睛走到大街上去,而梦的光环和舒缓之感仍然将我笼罩。我惊于自己的自动症,它使我免于被人真正了解。我在过日常生活时,仍然可以与我精神世界的夫人携手共度。我的脚步与梦中复杂难解的设计保持着完美的协调。我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并未踟蹰不前,我准确地做出反应,我存在着。
然而,在这梦境里,我不必看路以避开车辆或迎面走来的行人,我不必和任何人说话或跨进眼前的门,接着,我像一叶纸舟,再一次漂向梦中的海洋。然后,我再次回到这渐渐退去的幻觉,它曾将我清晨的朦胧意识包裹,此刻正融入到蔬菜车驶过的声音里去。
那么,在混沌的生活之中,我的梦变成一幅不可思议的电影荧幕。我沿着幻想中的市区街道走去。并不存在的生命,以它的真实,用一道虚假记忆的白眼罩亲切地蒙上我的眼睛。我是一个航海家,在陌生的自我中航行。我战胜了一切不曾战胜的事物。我漫步在这种困倦里,朝着一切不可能勇往直前,恍若沐浴一抹清风。
每个人都有让他迷醉的事物。存在足以让我迷醉。我漫步下去,一直往前走。倘若到了上班时间,我像其他人一样出现在办公室。倘若不是上班时间,我像其他人一样去河边看风景。我并非与众不同。而在这之外,我暗暗地将群星撒遍我的天空,在那里创造我的无限。
解救幻灭
如今的人,除非有人在道德高度上是个矮子,智力水平又很低下,否则在陷入爱情里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带着浪漫之爱去爱人。好几个世纪以来,在基督教的影响下,浪漫之爱早已变得可遇而不可求。浪漫之爱可比作一套由灵魂或想象裁剪而成的套服,在人们恰巧出现之际,便被自认为套服合体的人穿在身上,由此,可把关于浪漫之爱的本质和发展都解释成无知。
然而每件衣服不可能永恒存在,都拥有一定的寿命;很快,理想这件衣裳磨损了,衣服下面的人体便暴露在外。
浪漫之爱因此便成了一条通往幻灭的路,除非人们从一开始便接受这幻灭,并一心要不停地改变理想,不停地在心灵的工场里缝制新的衣裳,以便能够不停地更新穿衣之人的外表。
我们爱过谁
我们从未爱过什么人。我们的所爱不过是某人在我们思想里的观念。我们爱的是我们自己的观念——即我们的自我。
这一点适用于爱的全部范围。在**中,我们通过另一个人的身体,寻找自己的愉悦。在非**中,我们通过自己的观念,寻找自己的愉悦。**者或许是卑劣的,但事实上,从逻辑上说他是爱的完美表达者。他是唯一不会伪装和欺骗自己的人。
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靠不住的复合体,通过交流语言和打手势这类充满不确定性和复杂多变的事物来表达。素昧平生的我们通过这种方式认识彼此。两个人在说“我爱你”或双方都这么想、这么感觉时,各自有着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生活,甚至可能在全部抽象印象里有着不同的色彩或芳香,这种抽象印象构成了这个灵魂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