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这种内部空间可能是其他空间的新维度。或许,科学研究最终将发现,一切事物都处在同一空间(这种空间既不是物质的,也不是精神的)的不同维度里。因此,我们的肉体生活在一种维度里,而灵魂生活在另一种维度里。我们所生活的其他空间或许还存在一些其他维度,有着同样真实的我们的另一面。有时,我乐于迷失在这种无用的冥想中,看看这种研究最终可能会将我们带向何处。
或许,他们还会发现被我们称作上帝的东西,它显然处在一个超越逻辑和时空现实的平面上。这是我们的一种存在方式,一种来自另一个存在维度的自我感觉。对我来言,完全有这种可能。或许梦是我们所生活的空间的另一个维度,又或许,它们是两个维度的交叉点。我们的身体生活在长、宽、高的空间时,我们的梦或许也存在于理想、自我和空间——有形物质表现在空间里,非物质本质表现在理想中,只属于我们的个人维度表现在自我中。自我,就其本身,是我们中每个人的“我”,它或许是一种神性维度。这一切错综复杂,无疑都取决于事物所处的时代。今天的梦想家或许未来会成为终极科学的伟大先驱者。当然,我不相信未来的终极科学,但这无关紧要。
偶尔,我会像真正研究科学的人一样集中精力去做这样的形而上学思考。我可能已真正开始研究这门科学。我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太过骄傲,因为骄傲会破坏科学客观性的公正严谨。
别人眼中的自己
没有什么消遣像科学的应用一样,或者,由于带着点徒然无果的科学的味道,我常常心无旁骛地研究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灵魂,以此来打发时间。这种没有结果的研究带来时而悲伤、时而痛苦的快乐。
我仔细研究着我对别人的总体印象,然后做出结论。我是一个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家伙,他们甚至对我有一种模糊而好奇的尊重。
但我得不到热烈的感情。我没有挚友。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尊重我的原因。
如梦似幻
某种感觉像一种睡眠,如同迷雾般弥漫在我们的思想里,使我们不能思考,不能行动,不能真切而简单地成为我们自己。我们仿佛并未入睡,梦想之外的梦想在我们眼前徘徊,初升的太阳懒洋洋地将我们停滞不前的意识表层温暖。我们迷醉于自己什么都不是,我们的意志像院子里的一桶水,被路人无精打采的脚步踢翻。
我们投出目光却什么也没看见。长长的街道挤满披着衣服的动物,像一块平坦的布告板,上面的字母毫无意义地绕来绕去。房子仅仅是房子。无论我们看得多么清楚,我们也无法对所见之物赋予意义。
近在咫尺的木箱店传来一阵阵锤击声,听起来恍若远在天边。每一击明显与下一击隔开,伴随着回音,声音平淡乏味。在暴风雨肆虐的日子里,货车照例嘎吱嘎吱地驶过。人声从空气中浮现,而不是发自人们的喉咙。作为背景的河水也疲惫不堪。
这不是我们感受到的单调,这一切也不痛苦。我们只是带着另一个人的个性睡意绵绵,因加薪而能够忘记一切不快。我们什么也感觉不到。或许唯有走动性自动症,使我们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走路时,鞋里的脚拍击着地面。或许我们连这些都感觉不到。有些东西在蒙住我们的双眼时挤压着我们的头部,就好像用手指堵住我们的耳朵一样。
这就像心灵的一次感冒。而这种患病的文学形象使我们期望生活是一个康复期,我们不得不停住我们的脚步。而康复思想令我们渴望呆在城郊的房子里——并非是房子周围的花园,而是舒适的房子深处,远离马路和车轮声。不,我们什么也感觉不到。我们意识到穿过一道不得不穿过的门,而这个事实足以让我们入睡。我们穿过一切地方。小熊站在那里,你的铃鼓在哪里呢?
自我满足
像刚刚开始一样微弱,落潮气味飘过塔古斯河,在临海的街区散发腐臭,极为令人作呕,带着冷漠大海的那种冷冰冰的麻木。我在胃里感受到生活,我的嗅觉转入到眼睛后面。高空稀疏的云团悬挂在虚无里,它们的灰瓦解成某种伪白。怯懦的天恫吓着大气层,仿佛是用某种听不见的雷声,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甚至飞翔的海鸥也停滞下来,轻盈胜过空气,仿佛被什么人定格在那里。压迫并不存在。黄昏的不安是我自己的感觉。凉爽的微风断续地吹着。
我注定要落空的希望,缘起于我不得不去过的生活!它们就像此时的空气,无雾的雾,一场露出真面目的虚假风暴。我想要呐喊,结束这样的景观和我的冥想。但是,大海的恶臭渗入我的意志,内心的落潮在远处的某个地方搁浅,露出它的黑色淤泥,尽管我唯有凭嗅觉才能感觉到。
一切愚昧无知的坚持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一切愤世嫉俗的意识不过是一种虚假情感!我的心灵与这些情感、思想与空气和河流的纠葛——一切只说明气味不佳的生活损伤了我的意识。一切都因不懂得说出那句出自《约伯记》的简单而又放之四海皆准的隽语:我的灵魂厌倦了我的生命。
悲伤的间奏(四)
我厌倦一切,包括那些并不使我厌倦的东西。我的快乐像我的痛苦一样痛。
但愿我是个孩子,在农庄的水池里放纸船,头上是纵横交错的葡萄藤搭成的乡村大棚,阳光透过葡萄藤,在闪着暗光的浅水表面投射下格子图案和绿色阴影。
我和生活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无论我多么清楚地看见和了解生活,就是触不到它。使我的悲伤合理化?如果合理化需要付出努力,那如何才能做到呢?悲伤的人是无法付出努力的。我甚至无法摒弃那些我痛恨至极的庸俗行为。摒弃也要付出努力,而我又无法去做任何努力。
我曾为不去当一个汽车司机或马车夫而屡次感到懊恼!或者过着想象中其他人的平庸生活也行,因为这种生活不属于我,它使我产生强烈渴望,用它的别样风味填满我的内心!如果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不会再把生活当成一件可怕的事情,也不会被对生活的整体思考粉碎我思想的肩膀。
我的梦是愚蠢的避难所,就像用雨伞遮挡雷电。我感到如此倦怠,如此愁苦,如此缺乏姿态和行动。无论我怎么去探究自我,所有梦想之路都通往焦虑的空旷之地。有时候,甚至连梦都避开我这个执迷不悟的做梦者,于是我看清了事物生动形象的细枝末节。让我躲藏的雾已散去。我灵魂的肌肤被每一条看得见的边缘划破。我的器官在发现它们的粗糙时,被每一件看得见的粗糙物刺痛。我的灵魂被每一个物件的可见重量沉沉压住。
我的生活仿佛就是被生活鞭打。
倦意
小货车在街上缓缓驶过,独特的车声与我的倦意有着某种表面的相似。已到了午餐时间,我仍然待在办公室里。今天的天气很暖和,天色有些阴沉。出于某些原因,车声,或许我的倦意,和这天气如此相像。
外在感觉
傍晚,一阵阵微风拂过我的前额,撩起我的领悟力,带来一丝说不清的朦胧抚慰(谈不上是抚慰,它太过轻柔)。我只知道,心头的沉闷有所变化,我得到片刻的安慰,就像一小片衣角不再摩擦我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