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个纯亲王,少年心性,又爱说爱笑,不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喜爱他,跟皇帝也很是亲近。
他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好容易有了个可以亲近些的兄弟,偏偏这么早又去了,让他如何不难过呢?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会到这里来。
皇帝在我准备的祭台上也上了三柱香,然后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我不敢打扰,只好悄悄到一旁去吩咐毓秀和苏培盛,好歹准备些茶水点心来。
“贵人。”
李德全凑过来,小声跟我嘱咐。
“皇上今儿心里难受,您陪陪他吧。也就是在您跟前,皇上才能稍微舒心自在些了。”
我看着那个已经不掩饰沮丧的男人,他的难过一眼可见。五年的时间,他失去了两个妻子,一个兄弟,还有好几个孩子,但在众人面前,作为表率,他却任何时候都要极力的克制。
既然这样,便让他在我这里,好好的放松一下吧。
那一晚,他和我依偎在一起,喋喋不休地给我讲纯亲王小时候的事情:讲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讲这个弟弟如何胆大妄为地在学堂里捣蛋;讲兄弟俩爬上树掏鸟窝,把一干宫女太监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他们下来……
我想他是羡慕这个弟弟的吧,自己不过八岁就被推上那宝座,从此一言一行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是没有童年的乐趣可言的。这个弟弟,应该算得上是他的精神寄托吧?看这弟弟恣意地挥洒童真,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便好像补偿了他的童年。
可如今,这个弟弟就这么突然去了,对他来说,除了伤感,也有遗憾吧。
“宛儿,朕如今,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至高无上的男人,将头埋在我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
“偌大的皇宫,处处都是人,却没个说得上话的。”
我不说话,轻轻给他按摩着头皮。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暗示我回宫去。可我不愿意回去,那个宫廷,就像太皇太后说的,并不比战场来得轻松。过去的我,可以麻木地生活下去,可现在,却很难做到了。
爱上了他,就注定了我万劫不复,既要承受他不断拥有别的女人带来的痛苦,又要面对宫里面的那些复杂的关系,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
“皇上。”
门外轻轻敲了两下,接着传来李德全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深夜出宫,夜宿宫外,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必须得赶在被人发觉前回宫。
按制,无论是否早朝,皇帝都要在五更时起身,看现在外面的黑蒙蒙的天色,大约四更,从这里回皇城还要一些时间,却是该起了。
我于是起身服侍他更衣,很快,李德全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了。他看到那个装着热水的铜盆,皱了一下眉头,我假装没看见,绞了热毛巾递过去。这儿可是寺庙,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朴素简陋的。
简单地梳洗完毕,李德全小心地询问,是先用些早膳,还是这就回去。
皇帝没理他,却看向我,说:
“宛儿,跟朕回去吧。”
我还是低着头不答话,给他调整腰带上的玉佩。
“宛儿!”
龙颜不悦了,我只好敷衍:
“过阵子吧,忙过了纯亲王的事情再说。”
若是在皇宫里,我定不敢这样跟他说话。可在这里,竟有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拒绝的话都说得硬气了。
“随你!”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太高兴,一甩手,走了。
李德全叹口气,摇摇头,也随后跟着他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