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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炸出来的民国(第3页)

革命者选择在这里动手,颇费心思。操作者从附近很容易观察到“事主”出现,掌握引爆时机。因为桥不过十几米长,按照清朝制度,三品以上大官可用银顶皂色盖帏,在京城内四个人抬,出京用八人(仿佛当年在北京也要注意交通拥挤的问题)。那些黑油齐头、平顶皂幔的轿子,不过是寻常富豪所用。亲王坐的轿子格外显眼,银顶黄盖红帏,只要看到这种轿子走到预埋炸弹的位置,就可以即时引爆。汪精卫等人不但准备在此埋下炸弹,还将留一人在此引爆。没有资料表明,引爆者打算和载沣同归于尽。而从逻辑上说,留人除了引爆之外,只是为了看到炸弹的效果。亲王朝服称为亲王端罩,“青狐为之,月白缎里,若曾赐金黄色者,也要用上”,这对于确认炸到的是否是载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

1910年3月31日夜,黄复生和喻培伦在银锭桥上埋设炸弹,预设电线,结果被一个当地人看见了。此人“觉悟”极高,立刻报警,黄复生和喻培伦仓皇撤离,留下的炸弹和电线被警局查获。近四十磅黄色炸药出现在这条线路上,立刻让对方意识到,是和摄政王载沣有关的重大案件。就在汪精卫等人还心存侥幸时,他和黄复生于4月16日在“守真照相馆”被清廷捕获。

照理说,这样的案件,汪、黄两人都供认不讳,一般会从重从快及时处理。史坚如、杨卓林、徐锡麟等人,从被捕到被害,几乎都未超过十日。但这次汪精卫、黄复生走了大运。当时的民政部长善耆很开明,认为此案如果利用得好,正好收买人心。于是,善耆力劝载沣不要杀掉汪精卫、黄复生。在审问中,善耆对两人惺惺相惜,他还对汪精卫说:“如果你加入革命党是为了国家富强的目的,那我也要加入革命党。”

善耆认为革命者宣扬灭满兴汉是不对的,宣扬民族仇视,不能使中国实现五族协和。在清廷已经答应实行宪政、让各种政治主张都有实现机会的情况下,流血革命应该有所收敛了。“如果中国用和平的宪政方式来实现政治主张,不是比用很多人命、财产损坏的革命方式来实现更好吗?邻国日本不正是君主立宪的成功榜样吗?”

善耆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尤其“驱逐鞑虏”一条,在民间并没有多大市场。满族入关两百多年的民族大融合,就连满族人自己也融入了不少汉族文化。按照“中华民族”的定义,当时的革命者恐怕也很难说服自己。

载沣在善耆的劝告下,于4月29日宣布对汪精卫、黄复生两人执行永久监禁。

汪精卫后来曾说:“救我命的是肃亲王,我每当回忆这个时候的事,总想到清朝末期的伟大政治家。”(闻少华《汪精卫传》)两人之间的交流,让汪精卫异常珍惜这重来的生命。客观上,在此后的政治斗争中他作出了“新”的选择,与这次“感化”有很大关系。

能够手抛的炸弹,威力不够。埋在地上的炸弹,通常受到限制。有的是不能预测对方的线路,有的知道线路,但无时机进行布置。在1911年10月的广州,革命党人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炸弹投放方式。

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时,李沛基(又名李援)只有17岁。他异常悲痛,认为如果革命党人不能更大范围地开展暗杀活动,“无以对诸烈士”。李沛基闭门谢客,专事刺杀准备,具体目标就是身在广州的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孙中山、冯自由等得知消息纷纷去电劝阻,并有人明确建议李沛基不要前往,有人可以代行暗杀任务。

这里有个背景需要交代,孙中山等人之所以劝阻李沛基不要参加暗杀活动,是因为李之母是黄兴夫人徐宗汉的胞姊徐慕兰,也就是说,李沛基就是黄兴的姨甥。黄兴家族数人直接参加革命,他本人也热衷暗杀。早年在日本留学,黄兴参加了“军国民教育会暗杀团”。1911年广州起义前,黄兴在新加坡筹款不利,一怒之下,打算“步汪精卫的后尘”,独自去实施暗杀。广州起义失败后,他给冯自由写信:“自念惟有躬自狙击此次最为害之虏贼,以酬死事诸人。”要不是孙中山等人说服了黄兴,他真可能去暗杀李准了。本来李沛基这次暗杀事件的首要目标仍是李准,但他已经被炸过一次,如惊弓之鸟深居简出,刺杀者无从下手。适逢新任广州将军凤山来穗,黄兴认为,应该改以凤山为刺杀对象。

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任务的应该是李沛基之兄李应生。为了确保这次任务成功,黄兴指示“东方暗杀团”改用重型炸弹,每枚达十磅,并在其中配入毒药。不想,配药时李应生晕倒,李沛基毅然站出来,替代自己的哥哥执行任务。

暗杀者的计划“无微不至”:“东方暗杀团”先是在仓前街租下铺面,改成“成记洋货号”。然后,在二楼改装了一块挡板,将三枚炸弹都用绳子挂在其上。在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三枚炸弹间隔均匀,保证在较大空间内发挥作用。

10月25日早上,凤山所乘八人大轿经该店门前。李沛基及时下手,割断了掩置于店门前檐的绳子,三枚炸弹应声而落,把凤山炸得血肉横飞,当场死亡。这三十磅炸药威力极大,旗兵、群众死伤七十余人。在硝烟弥漫中,李沛基从容离去。

胡汉民在其自传中曾评论此事:“论革命党行暗杀之成绩,无有过于此举者:受党令而行一也,歼敌而我无伤二也,敌胆寒至不敢穷究其事三也。克强实主其谋,并得省中同志协助,而沛基是时年方十六七,临事镇定,从容如此,亦难能矣。”

胡汉民说“敌胆寒至不敢穷究其事”,表明广州将军这一职位,已经成为死亡的代名词。之前半年,温生才预谋刺杀广州将军增棋,因弄不到炸药作罢。后来,他决定用手枪行事,谋刺副都统兼广州将军孚琦。4月8日,广州将军孚琦应邀观摩法国人组织的“远东飞艇社”活动,回程时行至东门直街尾咨议局前麒麟阁门口。温生才挺身向前,手持五响快枪径直发射,击中孚琦太阳穴、脑门、颈项、身部各一枪,几乎是枪枪致命,孚琦当场毙命。七天后,温生才被押赴刑场,途中神情自若,毫无怯色。

1912年1月16日,针对袁世凯的炸弹袭击(丁字街炸弹案)登场。此时,革命党人对革命的一切障碍都想要采取炸飞的方式处理。袁世凯本人对炸弹事件切齿痛恨,但他最终能攫取大权,另外一起炸弹袭击事件功不可没。历史就是这样蹊跷,一个炸弹事件的受害者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1887年4月10日,彭家珍生于四川省金堂县姚渡乡彭家院子(今属成都市青白江区管辖),字席儒,1911年任京津同盟会军事部长。丁字街炸弹案时,他正在考虑另外一桩大事:刺杀良弼。

良弼,字赉臣,清宗室子弟,镶黄旗人。良弼是大学士伊里布之孙,曾经留学日本陆军学校,回国后进入练兵处,后来又担任陆军部军学司监督副使、司长。1900年后,清廷改革军制,编练新军,设立军事学校,这些新计划都是良弼主持的。他尤其留意人才,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吴禄贞、沈尚谦、卢静远、章递骏、陈其采、冯耿光、蒋百里等人,都是在他的帮助下走上军事道路的。清廷新建禁卫军,良弼担任了第一协统领兼镶白旗都统。在多事之秋,良弼的思维敏捷、沉着干练使他更加受宠,成为清廷风雨飘摇之际依靠的中坚力量。

1912年1月12日,清皇室贵族良弼、毓朗、溥伟、载涛、载泽、铁良等召开秘密会议。19日,这些人以“君主立宪维持会”的名义发布宣言。“宗社党”横空出世,成员胸前刺有二龙图案,通常还刺有满文姓名。“宗社党”成员在京、津等地积极活动,计划夺回袁世凯的内阁总理职权,以毓朗、载泽出面组阁,最终让铁良出任清军总司令,带兵与南方革命军决一死战。“宗社党”强烈要求隆裕太后不要放弃君主权力,这方面良弼也很赞同。作为满族贵族中的新锐势力,良弼不但是共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也是袁世凯仕途上的致命挑战。

彰德秋操结束后,晚清的官职改革进入白热化阶段。以铁良为首的清贵族对袁世凯坚决打压。1906年11月6日,清政府正式公布的拟定新官制方案中,全盘否定了袁世凯等人提出的废除军机处、设立总理大臣的方案。清廷废兵部改设陆军部,铁良担任陆军部尚书,袁世凯等于被剥夺了军权,被迫辞去参与政务大臣、会办练兵事务大臣、督办邮政大臣等八项兼差。北洋军一、三、五、六各镇也交给了陆军部直接管辖。1909年初,袁世凯被摄政王载沣“连消带打”,罢去一切职务,回到安阳“养病”。

袁世凯再来一次“养病”倒无所谓,但在1912年,如果被革命党盯上,炸弹就随时会降落到头顶。

彭家珍炸死良弼,后世众多史学家对于他如何接近良弼的细节有争论:其一,彭家珍是否假装奉天讲武堂监督崇恭,持崇恭的名片求见?彭家珍担任奉天讲武堂教练时,崇恭是讲武堂监督,彭家珍自然知道崇恭和良弼交好。但逻辑上,既然良弼认识崇恭,就不应该冒充其本人,最多是冒充崇恭派去的人,才有可能接近良弼。有史学家阐述道,为获得和良弼的见面机会,彭家珍专门让学生刘升赶赴奉天,在那里以崇恭的名义致电良弼,伪称东三省旗人将推崇恭为首,即日派人赴京与良弼商议组织敢死队事宜,以挽救朝廷。

另一种说法是,彭家珍所得之崇恭名片,是黄复生、汪精卫和袁世凯商量之后,由后者找来专助其成事的。1月26日,良弼议事完毕回家,在光明殿胡同家门口(今北京西四北大红罗厂街)遭彭家珍投弹,炸伤左腿,身受重伤,彭当场牺牲。三天后,袁世凯派民政部尚书赵秉钧买通一中医,开一药酒。良弼服食后,晚上就死了。1912年2月1日,清廷按照副都统阵亡的待遇,从优赐恤了良弼一家,还有清遗老官绅为其立祠。这些细节都是常顺的《赉臣被炸追记》提到的。该文稿还提到,民国改元后,彭家珍之父得袁世凯赏赐菜厂胡同住宅一所,并每月从袁氏领取抚慰金一千元。但此细节未得其他确凿史料旁证。

1912年2月22日,距彭家珍牺牲不到一个月,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在《祭蜀中死义诸烈士文》中将彭家珍与“革命军马前卒”邹容相提并论:“惟蜀有材,奇瑰磊落,自邹迄彭,一仆百作。”

民国临时政府陆军部《通电纪念殉难烈士文》对彭家珍的评价极高:“民国统一,共和告成,中外人心,同深欢忭。此实为吾全国殉难诸先烈及战亡诸将士铁血之功……彭家珍收功于丸弹,皆不惜牺牲身命,抛弃骨肉……亟应立祠崇祀,荐以血食而恤幽魂。”后来,四川老同盟会会员黄复生发动了联名提议,提出应将彭家珍等民国初年的革命烈士“照陆军大将军阵亡例赐恤”。孙中山对这样的要求慨然应允,立即向陆军部下达“追恤令”:“彭家珍则歼除大憝,以收统一速效,功绩卓著,着即照准。”于是,彭家珍等人按照陆军大将军阵亡的规格赐恤,并建立忠烈祠,以慰忠魂。

北京档案馆记载:1912年2月,南京临时政府追抚彭家珍及“丁字街炸弹案”中被捕牺牲的杨禹昌、黄芝萌、张先培等四位烈士,在万牲园(即今天的北京动物园)西郊农事试验场营建墓地,并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整个墓地底呈正八角形,用艾叶青石建成。正中立起一块高达八米的纪念碑,碑上刻“彭、杨、黄、张四烈士墓”。设计师将底座的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均打造为七级台阶,通向纪念碑高处,而四烈士的骸骨安葬于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四面的石冢下,每座墓前均有碑文,记录其事迹。

“文革”期间,这块“四烈士碑”被夷为平地,**然无存。1990年8月,应四烈士后代的要求,政府在原址处建四烈士墓凭吊碑。

至于和彭家珍一同被追认为“大将军”的“炸弹大王”喻培伦,也是彭的四川老乡,内江人。2007年10月,一名记者来到内江市人民公园。绿树掩映下,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喻培伦大将军纪念碑格外醒目。纪念碑后矗立着一座古朴小楼,这就是原先的喻培伦大将军纪念馆。在纪念馆的一侧小门处,赫然挂有“内江市电子琴手风琴培训学校”的牌子。纪念馆大厅正中,大将军半身塑像周围,围立着电子琴学校的广告牌、获奖奖牌,而在大厅两侧陈列厅正中,则安放着成行成列的单人桌椅,整个陈列厅布局已与普通教室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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