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十八那年,独立金殿。
四周仕林如海,却别问我如何能视而不见。
只因那一瞬门开,阳光太过耀眼——
昊,可还能听见我最后一次这样深情地唤你?
真想回到当初,你还那样跨进门来,风吹动你的战袍,我听见,命运的召唤。
于是蓦然回首——
从此……
一生改变。
“不————”
他不要他说对不起!他要的不是对不起!不是!不是!不是!
“不要!!!先生——”之惟听见自己的声音爆发如洪水,轰然冲破喉咙。身体却被人更紧地箍住,寒光闪耀的刹那,一只大手猛地遮住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万籁俱静,他听见了风的声音——
远山风起。
白云出岫。
灵魂自由。
沙沙的轻响,恍惚还是南窗之下,书页翻动,轻轻悠悠……
阳光依旧,书卷依旧,岁月依旧。
只是这世界,从此,美不再有;暖不再有;心不再有。
……他,不再有。
风走了,花香带走;春走了,燕过不留。
那这人间还剩下些什么——
芙蓉呜咽,杜宇啼愁?
干脆,干脆全部都带走!!
连泪,都不要留,全部流尽,全部掏空,全部!!!
然而,眼睛仍是被死死地捂着,发红的眼眶张到目眦俱裂,却也发泄不了泪水的狂潮。
悲伤、愤怒、震惊、失落……种种种种在胸膛里乱冲乱撞,让人想咆哮,想嘶喊,想挣脱,想号啕——
啊————他不知自己是否当真喊出了声,只觉脑后一痛。
黑幕沉沉压下,夜深花终睡去,从此,再见不到拂晓……
醒来时,之惟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在人的怀里,而人坐在阑干旁。
阑干之外,绿波依旧。
“醒了?”大掌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他扭头,宁愿这最后的温度继续灼烧面颊。
“想哭就大声哭吧。”环着他的人道。
他摇头:“不,他一定不会喜欢,我从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他不知自己的声音哽咽而沙哑。
成王抱着他不住颤抖的身体,竟再说不出一句话。
之惟低下头,看到地上成片的红色,虽已成暗红却仍旧摄魂夺魄,舍生忘死的一场盛放,冶艳如雨梅花,有几朵甚至洒落在了阑上、阶下,还有星点随水而化……将谁的眼泪更多勾下。之惟死死地盯住那处,仿佛已不会转开双眸,只会将眸子瞪得更大更大,让如潮热泪滚滚流泻,呜咽声也终于伴着泪水冲破堤防。
成王也望着那片深红:没想到那样一个人,竟会有着这样的决裂,更没想到那样一个身体,腔子里竟会有那么多的血,那么多,那么热,那么红——已经清理过了,却竟连印记都还这般耀眼——一朝抛洒,会不会千载化碧?久不曾动容的心,在这一日起伏几多遍。想对痛哭的孩子说些什么,却终只能轻轻地摸着他头,更紧地将他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