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潋仍是笑笑的,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成王没想到。
只听君潋还是笑笑的说道:“今天是三月十九吧?只差一天呢,离得也太近了……”
成王自也听不懂,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绿叶拨开后的水面上,竟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的睡莲在那笑容里,盛开着。
正在这时,有人旋风般的冲了进来——之惟喘着粗气,身后跟着几个追赶不及的亲卫。少年边跑边喊:“先生!先生你别做傻事!”说着又看向成王,“父王,之惟已和你在一起了,你就放先生走吧!”
“什么?”成王皱眉,“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猛然觉察到了什么,立时看向君潋,“你不是已喝了吗?”
“请恕臣欺瞒王爷。”君潋回答,目中含歉,成王却见他只是看向之惟一人,“方才杯中酒已为世子所泼。”
成王恍悟上当,不由勃然:“那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水波清澈,映出君潋眉间的柔软眷念:“只因微臣答应过世子:在这里等他。”
“那为何要欺骗本王?”
“若非如此,王爷以为君潋现在还能以自由之身实现承诺吗?”君潋微笑,“若非如此,王爷又怎会对君潋说那么多话?”
成王久历沧桑,心念一转,立刻想通。压住怒气,他冷冷笑道:“想不到本王仍旧是低估了你啊:原来你不是在向本王讨承诺,反是在给本王承诺呢。”
君潋没有否认。
“但本王现在改主意了,本王不要你那样的承诺: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活着。”成王收了笑容,无形中已带了几分肃杀之意,“天命虽高,却还是自己争的保险。你莫惊讶,我并非不信你承诺之事:皇上看来的确选定的是我,而你也肯以命换命——你一死,老九定心死——心死,人却能不死。话是没错,你与皇上也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你们了解的是此刻以前的他,你们谁又能保证:他心死后,人还能是原来那个人,还会如你们所想的行事?”
君潋没料他竟如此坦白:是胜券在握,还是……“王爷……”正要解释,却见成王凝注于他,目光竟隐隐含波:“你道愿为他牺牲一切,你又怎知他不也是这样想?”眸中烟波流转,这冷山般的人物竟要停顿了下方能继续,“天下皆道你是他的爱人,可他,难道不也是你的?”
此语一出,众皆动容。君潋也是心头剧震,很想仔细端详成王现下表情,但也深知尊卑有序君臣有礼,于是反垂了眸,看到水波轻漾,光影刹那离合。
那头成王已很快平定了情绪,接着言道:“你是不是奇怪我怎还要对你说这么多?其实本王早说过的:本王从不曾看轻于你。时至今日,此心亦未变。天下人许不解你,但本王却一直尊重你与老九的情意,更尊重你这个人。不然,我也不会将之惟交托。君潋,你有才,也有德,堪为重任。”
“本王既是解人,自也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肯发誓效忠,我这便送你出城与老九相会,以你二人深情,你定能劝他归顺,从此你二人齐齐襄助于我,非但可长相厮守,百年后更能双双青史流芳。”成王又道。
身前身后,共效于飞,的确是一生的盼望啊。只是,当真能如此吗?压根无须思量,君潋淡定一笑:“王爷厚爱,君潋心领。但恕君潋……难以从命。”
成王挑眉:“当真要拒绝?你方才还道有所不甘!”
君潋仰首,天光云影于那两泓深潭中徘徊聚散,终于化为星光点点,映照着倾世的容颜:“是有不甘,可不甘的只是日子不好——但这是天时……要如何变更?”
成王冷哼:“便是天时,本王也要借你一改!”
君潋掩口咳嗽数声,然后摇首轻笑:“王爷,要这样的君潋还有何用呢?即使没有那杯毒酒,我也撑不了几天……”
成王没有再言,扬起手来。
“先生,你快走吧!”之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眼圈一红,声已带了哭腔。
成王便来拉他,他却甩开他手,拦在他和君潋之间,向身后哭道:“先生,你走啊,走啊!”
却听背后语音清澈:“世子忘了?微臣答应过在这里等你的。”
他猛回首,见那笑容,不变温暖。
“拉开世子!”成王喝道。
一个亲卫走上前来,自不敢真用力拉,只能扯扯之惟衣袖。之惟盯着对面的容颜,一次又一次地甩开。那亲卫只能绕到他身前,伏身想抱住他,却不料,身后风声忽至,还未及反应,腰上已一空——寒光乍起,一道白虹自他腰间流泻开去,他忙回头,刚说了句:“怎么又被你……”话音未落,头上已挨了一下,立刻不省人事。
“先生?”之惟见君潋持剑在手,心中一跳,刚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扑住。
“惟儿!”如山胸怀中,他听见成王焦急的声浪在耳边响起,伴着他急速的心跳声声,“君潋,你想干什么?!”
三尺冰泉映出笑花一朵,“微臣只是想把事情做完。”
花开莲灿,照亮此后每个长夜;风华绝代,那最后一笑的风采——
君潋淡淡勾唇:“就一句话而已:世子,对不起。”
闭上双眼,冰泉流过颈间,点点桃花倾洒,倏忽滑过十一载流年——
一言一语一轻笑,一行一止一缠绵。
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是哪天哪月哪日牵手?是哪天哪月哪日并肩?是哪天哪月哪日的亲吻,哪天哪月哪日的欢颜?又是哪一天哪一月哪一日,你第一次直呼我“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