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崖一声不吭地背着她往回走,白术跟在一边。等元溪累了,不再嘀嘀咕咕,他又在灌木丛里看到几簇红通通的浆果,便摘了下来递给她。
元溪没见过这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有毒的果子,脸色登时大变。
白术赶紧告诉她这是覆盆子,好吃的。她这才放心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还挺不错。
元溪吃光了沈崖摘的覆盆子,仍是气鼓鼓的,对他说别以为拿野果就能收买她,她才不会在爹娘面前放过他。
沈崖冷冷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心中还是隐隐忧虑,倒不是怕被赶出去,而是不想看到元伯伯失望责备的眼神。
回到家后,他忐忑了一天,没等来元家长辈的责备,反而是平日对他不冷不热的元伯母来了,特地感谢他把元溪背回来。
沈崖这才明白,元溪没有真的去告状。
想想那天她娇蛮不讲理的样子,他不禁失笑,原来只是个装腔作势哈气吓唬人的小花猫。
——
次日,元溪又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身上的酸痛好了不少,但还是筋骨疲乏,没什么力气。好在茯苓告诉她,今日会有两个女先儿上门弹词唱曲,这才展颜。
巳时,两位女先儿如约而至,一个叫云娘的抱着琵琶,一个叫秋心的抱着三弦,两人皆是容长脸,年纪约莫在双十上下。两人见主人家出手大方,皆是铆足力气唱了半日,直到未时方才告退。
两人从正院出来,秋心因去小解,云娘便在原地等她,不料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见来人年纪轻轻,仪表不凡,云娘暗忖,看来这就是沈将军了,于是低头作了个礼。
沈崖看见家里多了一个抱着琵琶的陌生女子,便问了句。
云娘便将缘由不紧不慢地道来。她声音甜美动人,便是寻常说话,语调里也像带着钩子一样。
沈崖听罢,沉吟半晌,“你先不要走,到前头那方亭子里等我。”说罢就走了。
云娘喜不自禁,一双眼睛在他高大的背影上留恋不去。正巧秋心来了,见她发呆,便问出了何事,云娘也不隐瞒。
秋心听了,劝道:“我俩今日是来给这家夫人献艺的,怎么能起这种心思?”
云娘:“可不是我瞎说,明明是那沈将军有意勾搭,他含情脉脉往我身上看了好几眼,还让我去亭子里等他。若非如此,给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勾搭贵人。”
秋心:“莫不是你看花眼了?他一个将军,怎么会勾搭你?我劝你歇了这份心,免得坏了名声。”
“哼,青楼女子也有飞上枝头的,凭什么我不能?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卖艺?倘若人家对我无意也就罢了,既然叫住了我,我争上一争有何不可?”
秋心见她一意孤行,叹道:“那你自去吧,反正沈将军叫的不是我,我先走一步。若是惹祸上身,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云娘道:“姐姐放心,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我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
说完便径自往那亭子里去。
云娘在亭子里坐了好半天,沈崖方才来了。
他一进来,便背着手望向亭外,问道:“今日你们都给夫人唱了些什么?”
云娘顿了一会儿,答道:“唱了《珍珠塔》《断钗传》,还有《玉蜻蜓》。”
“都是些什么故事?”
云娘笑道:“不过是些儿女情长才子佳人的故事。”
沈崖眉头一皱,“这《断钗记》名字倒怪,讲的是什么?”
云娘见沈崖一来,只问些不着四六的话,没有半分勾搭自己的意思,顿时心灰了大半,也无意再撩拨他,便只老老实实答道:
“讲的是一个姓张的千金小姐所嫁非人,遭受种种折磨后,与夫家断钗和离,重新觅得良缘。”
说完,亭子里久久无声。
云娘心惊肉跳,莫不是这《断钗传》犯了什么忌讳?早知如此,她就该跟秋心一道走!
她强笑道:“这曲目是夫人亲自点的,我们唱完,夫人还给了不少赏钱,说是今日最得心意的便是这《断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