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几分审视意味打量着容意,不知想到什么,弯起唇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发话:“说来听听。”
“奴婢不通政务,只能与主子说说所见所闻。从前在关外的时候,奴婢曾见过北地的百姓常在秋冬特定的日子里,与罗刹人(俄)做些小买卖。这种民间自发的交易,其实让边地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圣祖爷在世时,便未曾禁止过这一项。那阵子的雅克萨之战,《尼布楚条约》,咱们大清不也赢得漂亮?”
“大清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四爷,为了几个外商就如此大动干戈,岂不露怯?您是最得圣祖爷疼爱的,定然能明白他老人家的心思吧。”
容意说完,垂着眸子大气儿都不敢喘。
她的确是有些莽撞,热血上头了。可要让她装作没事人一般,完全不插手历史,似乎也是件难事。
弘历眼皮半耷拉着,望着地上蹲成一团的小宫女,她似乎想要把自个儿当成鸵鸟埋起来,半点不见方才冒犯主子的胆量。
莫名的,心里那点不痛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忙着叫起,饮了剩下半盏茶,才幽幽问:“依你之见,四口通商改为厦门、上海两口照旧,广州、宁波两口试行严出严进、禁行鸦片,如何?”
容意总算松了口气。
大喜逢迎:“奴婢不懂这些,主子文才武略,超凡出众,是咱们万岁爷都夸赞信重的,自然能为大清寻一条好出路,为万岁分忧呢。”
往日里,都是赵德胜说这些讨巧的话。
今儿冷不丁的容意蹦出几句,叫弘历瞧了个新鲜,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哼,好的不学,净跟着赵德胜那油滑东西学些溜须拍马的功夫。”
容意:“……”
还不是因为你吃这一套。
……
守夜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儿。
容意闹不明白,赵德胜和李玉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好在,永璜阿哥的病情好转,挪回富察格格院里后,弘历也不再宿在前院。又开始了高格格那儿住一宿,金格格那儿再一宿的快活日子。
容意不用守夜,就趁着空闲,清点了印玺的状态,约好内务府的工匠五月初五上门来修补。
等到正日子,赵德胜特意过来帮着掌掌眼。
谁知,还没等来匠师们,先迎来隔壁西四所的和亲王弘昼。
赵德胜忙狗腿子凑上前:“哎呦喂,我的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位可是打小和主子爷一道长大的亲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同年出生,两人之间甚至只差了三个月。
当年在雍亲王府,俩兄弟被万岁一道养在东西室;
到了九岁,又同时拜入傅先生门下读书。
可以说,爷对五爷的宠溺,几乎已经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就连亲儿子都没有这份待遇。
弘昼今日穿一身石青色常服,眼底下乌青一片,瞧着不像是个阿哥,倒像是多久没吃饭的难民。
见了赵德胜,撑不住似的靠过去,低声吩咐:“快,给爷口吃的……”
然后就软趴趴晕过去了。
赵德胜和容意对视一眼,扛着弘昼就往书房里头飞奔。边跑边尖叫:“爷,爷,五爷又饿晕过去了。”
容意:“……”
好家伙,这还是个“有案底”的惯犯。
弘历早听到外头动静,起身迎出来,无奈道:“喊什么,昨日是十三叔(胤祥)的忌日。”
“每年到了四月底,五弟就开始为十三叔守孝断食。再这么晕下去,十三叔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这条小命,迟早也被他嚯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