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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堆发酵得黑茶02(第2页)

从文字资料来看,唐以前都应是原始白茶。之前在聊白茶的时候我们说过一个时间节点,最早的明确记载茶叶蒸青制法的绿茶是在唐代出现的。唐代孟诜写了一本关于食疗方面的书,叫《食疗本草》,约成书于唐开元年间。孟诜在书里写道:“又茶主下气,除好睡,消宿食,茶,当日成者良。蒸、捣经宿,用陈故者,即动风发气。”这是目前能看到的最早的有关蒸青绿茶制法记录。《茶经·三之造》也说:“晴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所以在唐之前的散茶或饼茶属于白茶之态,而无蒸青绿茶。另外有一种说法,在秦汉以前的巴蜀地区可能已经出现了原始炒青或蒸青绿茶,但由于地理位置闭塞或其他原因未能推而广之。这仅仅是一种可能。所以我认为辛追喝的应该是白茶。

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在2000多年前的长沙,如果上层社会的贵族已经开始喝黑茶了,那么一定会在当时的社会上去推广生产的,那么它也必然会留下文字资料,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文字资料对黑茶的指向与描述都是从明朝开始的。另外,一种茶都存了2000多年了,被氧化得不成样子了,怎么能断定它是黑茶?

时下有很多人把渠江薄片称作安化最早生产的黑茶,依据是五代十国时期毛文锡写的《茶谱》中有“渠江薄片,一斤八十枚”和“其色如铁,而芳香异常,烹之无滓也”的描述。综上推断,毛文锡时的渠江薄片应该是一种蒸青紧压饼茶,这才能与历史上文献记载的茶叶加工方法相符。有压制过茶叶经验的朋友应该知道,用原料嫩的茶叶压制的紧压茶颜色就会有呈现黑色的现象,绿茶饼“其色如铁”是完全可能的。陆羽在《茶经·三之造》里明确说到了绿茶饼是有黑色的,其言“或以光黑平正言嘉者”“宿制者则黑,日成者则黄”。另外,“芳香异常”也不对,经过后发酵的安化黑茶不可能有“芳香异常”的味道。

“黑茶”一词的出现是在明朝。前文我们已经介绍了安化黑茶的来历,以及当时风靡的茶马交易。自陈讲奏疏61年后,根据《明史·食货志》载:“神宗万历十三年(1585年),中茶易马惟汉中保宁,而湖南产茶值贱,商人率越境私采。”可见贩运私茶的事就一直没消停过,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有名的“安化黑茶御史之争”让安化黑茶正名出头。当时的御史李楠奏上请禁湖茶,李楠说:“湖茶行,茶法、马政两弊……且宜令巡茶御史召商给引,原报汉、兴、保、夔者,准中。越境下湖南者,禁止。”御史徐侨持不同意见,上奏称:“汉川茶少而值高,湖南茶多而值下,湖茶之行,无妨汉中。汉茶味甘而薄,湖茶味苦,于酥酪为宜,亦利番也。但宜立法严核,以遏假茶。”“户部折中其议,以汉茶为主,湖茶佐之。各商中引,先给汉、川毕,乃给湖南。如汉引不足则补以湖引,报可。”自此安化黑茶被户部正式定为运往西北地区之官茶,陕、甘、宁、晋等地区的茶商购领茶引,名正言顺至安化采购黑茶。虽然是“汉茶为主,湖茶佐之”的身份,但安化黑茶却喧宾夺主,成为行销西北陕、甘、青、新疆、宁夏等少数民族地区最大的边销茶。就这样,边疆的酥酪热奶“明媒正娶”到了厚重醇和的安化黑茶,自此相守,难以离舍。

在明朝,有关茶叶立法可分贡、官、商三类。贡茶,上用也;官茶,储边易马;商茶,给引征课。贡茶,用的是芽茶,自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已由安化岁贡。官、商茶为粗茶。明代对私茶入番的立法非常严格,洪武初年已规定:“令商人于产茶地买茶,纳钱请引……别置由贴给之。无由、引及茶引相离者……称较茶引不相当,即为私茶。凡犯私茶者与私盐同罪。私茶出境、与关隘不稽者,立论死。”可见明代茶法之严,不但贩运私茶出境者死,连守备关口渎职者亦死。这也反映出其时走私茶叶可产生巨大的利润。

那么安化黑茶凭空出世横扫汉、川茶的原因是什么呢?很简单,就落在一个“利”字上。记得马克思说过那么句话,大意是:“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安化县志》对安化茶叶资源的描述是“山崖水畔,不种自生”,“崖谷间生殖无几,唯茶甲诸州县。不仅茶多,且质优”。在巨大的利益**下,对市场信息嗅觉敏锐的山西茶商把脑袋往裤腰带上一掖,翻山越岭跑到安化来,与占有得天独厚产地优势的聪明的安化人一拍即合,开始仿制四川乌茶。这是真正意义上人为主动探索黑茶类发酵、制作技术的开端,且在安化获得成功。于是,大批的廉价安化黑茶开始从这里私运,出湘入川,冒充川、汉一带的茶销往边疆以牟暴利。我们如果去安化旅游,可以到江南镇中洞村黄花溪与新化县沿溪交汇处的古迹缘奇桥看看,这里就是当年山西茶商由四川越境走私茶叶所走辰酉古道的必经之所。他们当时将来安化叫作“进山”,进山后,就住在资江沿岸的江南、边江、小淹东坪、酉州、黄沙坪一带。明朝林之兰辑录的《明禁碑录》把晋商叫作川商,就是因为晋商把四川作为安化茶叶运输的中转站。晋商从四川越境湖南,私贩安化黑茶,一条路沿安化船载入资水,经益阳,进洞庭湖,过长江,到达湖北荆州卸船,就地加工黑毛茶,然后再由此走陆路入四川。一条路走辰酉古道,经洞市、鹞子尖、新化、怀化辰溪、由酉阳进入四川。

洞市老街通往鹞子尖的茶马古道

就当时来说,走私安化黑茶利润有多大?安化黑茶相比汉、川官茶又有多么招人待见呢?我们看看历史上由安化黑茶引发的两件事就知道了。

明太祖朱元璋有个女儿叫安庆公主,是朱元璋与马皇后所生。欧阳伦,进士出身,娶安庆公主为妻,官至都尉。曾“奉使至川、陕”,其时“数遣私人贩茶出境”,从中牟取暴利。沿途官员惧其势力,都装聋作哑,没有敢过问的。也算这位驸马爷倒霉,偏就遇到了一位刚正不阿的官员。有一次欧阳伦私贩数十车安化黑茶出境,被这位耿直的巡检官吏阻行,欧阳伦气急败坏,竟然动手将巡检官吏狠狠地打了一顿。吏不堪其辱,向朝廷报告。朱元璋大怒,将欧阳伦赐死。明太祖洪武年间,120斤茶叶可换一匹上等好马。明万历年间,上等好马一匹换茶三十篦,中等二十,下等十五。可见明代贩运安化私茶的利润之高,连锦衣玉食的当朝驸马都不惜铤而走险。

在那时候,少数民族贵族饮用的茶叶主要由明政府拨赐。《明会典·茶课》上记载过这么一件事:“弘治三年(1490年)……令今后进贡蕃僧该赏食茶……不许于湖广等处收买私茶,违者尽数入官。”相比汉、川一带的茶,安化黑茶滋味醇和厚重,竟然让西藏喇嘛朝贡回藏时,不用朝廷拨赐的四川乌茶,专门跑到湖广去非法收购湖南安化黑茶。安化黑茶的美味可窥一斑。

说安化黑茶,很有必要提一个人。陶澍,字子霖,湖南安化县小淹镇人。清嘉庆年进士,经世派代表人物,官至两江总督。陶澍律己甚严,奉公为廉,曾写下座右铭“要半文不值半文,莫道人无知者;办一事须了一事,如此心乃安然”。才女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称其为“黄河之昆仑,大江之岷山”,敬仰之情溢于文字。

我们来看看其时的陶澍有多了得。林则徐,虎门销烟的民族英雄。陶澍在任两江总督时,提拔林则徐为江宁布政使、江苏巡抚,其后亲向道光帝举荐林则徐继任两江总督,称他“才长心细,识力十倍于臣”。贺长龄,长沙岳麓书院讲习,他撰写的《遵义府志》被梁启超推为“天下府志第一”,官至云贵总督,曾是陶澍的下属;胡林翼,晚清重臣,湘军首领之一,陶澍的女婿;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左季高即左宗棠,他和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并称“晚清中兴四大名臣”,是陶澍的塾师,后来两人结为亲家。胡林毅和左宗棠同岁,一个是陶澍的亲家,一个是陶澍的女婿。《清史稿》称陶澍“用人能尽其长”,由此可窥一斑。

陶澍和左宗棠的相识颇具传奇色彩,值得一表。左宗棠家境清贫,但心高志远。道光十六年(1836年),时任两江总督的陶澍回乡省亲,途经醴陵,在县驿看到了一副对联,上联写: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下联配: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这副对联出自正在醴陵绿江书院做讲师的时年25岁的左宗棠之手。陶澍一看,大悦,“即询访姓名,敦迫延见,目为奇才。纵论古今,至于达旦,竟订忘年之交”。一副楹联,改变了左宗棠一生的命运。陶澍去世前托孤左宗棠,聘其给7岁的儿子陶桄当家庭教师。于是左宗棠来到安化小淹镇,在陶家一住就是8年。陶家藏书极丰,教书之余,左宗棠潜心学习。“吾在此所最快意者,以第中藏书致富,因得饱读国朝宪章掌故有用之书……”这封写给其夫人周诒端的信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左宗棠当时的生活状态。知识就是力量,这8年的学习也为左宗棠其后居官、镇压太平军、兴办洋务、平定陕甘回民起义、收复新疆、督师抗法的事业打下了坚实基础,左宗棠也因此终成一代名臣。

左宗棠居住的小淹镇是当时安化采购黑茶的中心,耳闻目染让左宗棠对茶与茶行贸易有了细致、深入地了解。同治十三年(1874年),左宗棠在《答潭文卿》的信里说:“三十年前馆小淹陶文毅里第,即山、陕茶商聚积之所,当时曾留心考究,知安化夙称产茶,而小淹前后百余里所产为佳亦最多……山、陕商贩不能办真茶,即高价所采亦多是粗叶,亦搀有杂草,但得真茶七八分,即称上品。到新芽初出,如谷雨前摘者,即小淹亦难得。每斤黑茶,至贱亦非二三百文不可得也。近时海口畅销红茶,红茶不能搀草,又必新出嫩芽,始能踩成条索,其价实较行销西北之茶贵可数倍。此次湖茶之图畅销西北,盖以头茶、二茶,新嫩阳芽均销海口。而三茶及剪园茶无可销之路,不若仍作黑茶,可以获利也。除安化茶不计外,湖南北、江西之茶何可胜纪?如果黑茶销路通畅,即头、二番新茶亦必有改作黑茶者,即安化现作红茶出售者亦将渐改黑茶。”后来左宗棠担任陕甘总督,正是源其此番经历方能“以票代引”整顿西北茶务,鼓励茶商贩运安化黑茶,极大地推动了安化黑茶的复兴与发展。

作为土生土长的安化人,陶澍是喝着家乡茶走出安化居官四外的,因此对家乡常怀眷恋,对故土之茶情有独钟。居官后也不忘对家乡茶的扶持与推广。陶澍曾为鹞子尖茶亭捐修屋钱四千文,后又为茶亭捐田四契且题“路入青云”四字。他曾把上品安化黑茶带给道光皇帝,道光饮后龙颜大悦,安化“天尖茶”自此扬名。陶澍善诗文,林则徐赞其:“即论文字亦千秋,大集觥觥入选楼。直以雄才凌屈宁,还将余事压曹刘。”陶澍的一些茶诗,为后人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关于安化黑茶文字资料。在京师,陶澍组织了“消寒诗社”,品茗咏诗互为唱和,宣传家乡茶品。陶澍作《印心石屋试安化茶成诗四首》,这四首诗描述了安化茶的边销源出、品质特点、采摘时令,以及当时茶农生活。尤其一句“谁知盘中芽,多有肩上血”,区区十字,浸满了陶澍对家乡茶人的知恤、体贴与关爱,堪称中国茶诗之绝唱,大可比肩唐代李绅脍炙人口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诗句录下,茶友一观:

芙蓉插霞标,香炉渺云阙。

自我来京华,久与此山别。

尚忆茶始犁,时维六七月。

山民历悬崖,挥汗走蹩躠。

培根阅冬初,摘叶及春发。

冻雷一夜鸣,蓓蕾颖欲脱。

是名雨前香,采之日一撮。

未几渐蒙茸,卓立针抽铁。

是名谷雨尖,香气弥勃勃。

毛尖如鹤毳,挨尖类雀舌。

黄茶号晚出,味厚亦非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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