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阉林的店里,两个小偷还骂骂咧咧,说自己火车没赶上,这责任谁来担?先不说改签的费用谁出,这个时候想改签都困难,如果最后他俩过年回不去家又怎么办,等等。
阉林心说,又没人逼你俩,还不是你们给吓蒙了,才一路跟自己来这儿的。
田抽开口道:“没事没事,改签好说,这位同志是电脑高手,帮你俩刷票小儿科。”
我可不会刷票啊,我这辈子都没坐过几次火车。阉林心说。
两个小偷看看田抽,又看看阉林,最终泄气般坐了下来。
“喝红牛么?”阉林觉得气氛太尖锐了,得缓和一下。俩小偷听了直摇头,“谁没事喝红牛啊!”阉林假装没听见。
“好了好了,”田抽也坐下来,说道,“现在大家都安全了,说点正事吧。”他对“溜门者”开口道:“先介绍一下吧,我叫田秦,这位司机朋友叫严林,这里是他的小店。你看这个店面,多么像好人开的买卖,没什么可担心的。”
阉林朝他翻了个白眼,田抽没理会,继续问道:“不知二位神偷高姓大名?”
“跳楼者”先开口道:“不必客气。我叫王三抽,他叫杨八旦,我俩是同乡,没什么正事干,在北京来混口饭吃罢了。”
阉林和田抽同时点点头,能把真名实姓讲出来(虽然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名字),说明两人的防备心已经有所卸下,后面的事也就好办多了。田抽开口道:“那么杨兄,在那个人家里,都看到什么了?原原本本给我们讲讲吧。”
阉林一听,敢情在火车站折腾半天,还没开始说呢。怪不得田抽挺身而出护着这俩人,还以为他是当代活雷锋呢,原来是目的没达到而已。
从头到尾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杨八旦见问道自己了,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来,半晌才回答道:“啥也没看着。”
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田抽显然有些不耐烦,回应道:“哥哥啊,都这会儿了,咱能不能实话实说?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那人能一路追到火车站闹这么一出?”
谎言被一语道破,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又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还在犹豫。田抽补充道:“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那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我实话跟你们说,我一朋友失踪了,怀疑和他有关,但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希望你能给我些有用的线索。”
听了这话,王三抽坐不住了,开口道:“你赶紧说了吧,人家真要是找上门杀人灭口,咱俩也跑不了,跟他们说了,兴许还能拉上俩垫背的。”
“你这个想法也……”阉林还没说完,田抽打断,开口打断道:“太有道理了,快讲吧,趁着天还不太晚,让他送你俩回家。”
杨八旦犹豫片刻,最终开始娓娓道来。
那人住的地方,是小偷二人组反复踩点的结果。老旧且没有物业管理的临街板楼,独居且基本整天都在外出的男性,这两个条件,对盗窃分子来说简直得天独厚。没有物业就意味着没有监控,临街意味着可以撤离迅速,独居且经常外出,意味入室后遇到突**况的几率很小。
当然,这样的居住情况,很可能说明家里可偷的东西也不多。但对于杨王二人组来说,稳妥是第一要务,何况他们下手的也不止于这一家。
至于如何能在一栋楼里连续实施盗窃,显然王三抽的“表演”是重要的一环。按杨八旦的介绍,两人向来都用这种伎俩行事。王三抽根据现场情况设计“表演剧本”,要么是佯装跳楼,要么是通过“理财或健康公司办活动”为名吸引人群注意。有时还搞点杂耍、碰瓷之类的高难度行径。总而言之,什么吸人眼球,他就玩什么。杨八旦则趁机办事,两个人合作得天衣无缝,除了王三抽偶尔会被治安拘留,真正的犯罪行为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
用王三抽的话讲:“不是我吹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看你钻研不钻研。古往今来,能把表演艺术融汇在我们这行里,并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没有第二个!你俩要是不信去业内打听打听,但凡有点资历上点道的,谁不知道我们俩的名号?小偷中的‘表演型人才’,说的正是在下!”
我上哪找你们业内去,阉林看着王三抽吹嘘,心里暗笑道。
回到当天的情况,杨八旦进入人家以后,发现装潢比想象的还要简单。虽然二人经过多次踩点,能确认此人在此租住,可使用率如此之低,这种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地上有好几个没拆封的纸箱子,要不是跟了一段时间,还以为是刚搬进来的。
看到这种情况,杨八旦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并通过客厅阳台给对面楼顶的王三抽打手势。结果就在临走时,他随意地打开次卧的门。
“要不是大概知道这栋楼的户型,谁会想到独身的男人会租一个两居室来住?他能拿那间屋子来干什么呢。结果,真不如直接走啊,我这个闲着没事干的手!”随着叙述深入,杨八旦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于寡言,情绪也越发激昂起来,说道此处满脸都是悔意。
“你们看过那些犯罪电视剧吧?”杨八旦站起身,走到墙边,大概比画了一下,“就这么大面墙,上面贴一张大白纸,红笔乱七八糟画了一堆线和字,什么‘血债血偿’‘核心人物’之类的。桌子上也是铺了一堆纸,还有点瓶瓶罐罐的什么东西,我也不认得。还有台电脑也开着,很明显那个人在秘密筹划做掉什么人。不过那屋子窗帘也拉着,乌漆墨黑的,只有电脑亮光打在那张纸上,怪阴森森的。总之吓了我一跳,我不敢多待,赶紧走了。”
“那纸上除了你说的,还有什么其他内容?”田抽问。
“没太仔细研究,”杨八旦回忆说,“而且里面好多话我也不懂,只记得好像有个人标注了‘矿工’俩字,可能他想弄死一个挖矿的?”杨八旦边说边回忆,“不对不对,不是挖矿的,可能是搞金属加工的。我记得上面还写着什么什么锁啊还是链啊什么的。”
“区块链。”田抽和阉林同时开口。
“对的,区块链!”杨八旦如释重负,一副用脑过度的样子,“你们知道这玩意儿?跟长命锁是不是配套的?”
田抽没有理会杨八旦,站起身来回踱步,开口道:“根据现在的情况,这人怕是要做掉谁,不过跟咱们一开始估计的不同,我们本来以为他是区块链管理员,想要惩罚周可的违约行为。可实际上,他没准是出于某种原因,想通过区块链找到一个‘仇敌’。也许他和我们的目标不谋而合,只是阴差阳错地把对方互相当成仇人了。”
“可有个地方说不通,”阉林也站起来,“你上次被他掳走,他提到周可,显然他也知道周可失踪了。”
“是这样,”田抽点点头,“他和周可成为邻居,两个人又和这个私有区块链都有关联,这件事本身过于巧合,肯定还有我们不掌握的内情在里面。”
“那现在……”阉林还没说完,王三抽抢上前说道:“那现在是不是该送我俩回家了,这一天给累的,我们得好好睡一觉,还得琢磨怎么回家呢!”
田抽点点头,看向阉林。
凭什么啊?阉林心中抱怨,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桌上,“你又不是不会开车,钥匙放这儿了,要送你自己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