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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第10页)

“莱斯特雷德已经把他抓住啦。”福尔摩斯说,瞟了我一眼,“听听他说些什么,或许会引起你的兴趣。

你忠实的朋友

G。莱斯特雷德上’

“嗯!调查真的很简单,”福尔摩斯说道,“不过,当他第一次邀请我们的时候,我并不认为他是那样想的。还是让我们来看看吉姆·布朗纳自己是怎么说的吧。这是他在谢德威尔警察局向蒙特戈默里警长所作供词的原始记录。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有,我要说的话很多。我要把它全部说出来。你可以把我绞死,也可以不管我,你们打我一顿也可以。我告诉你,自从我干了那件事以后,我睡觉的时候就从没闭过眼,我再也不会闭上眼睛了,总是醒着。有时是他的脸,更多的时候是她的脸。他们总出现在我眼前,不是他就是她。他皱着眉头,像个黑人,而她的脸上总是现出惊恐的神色。嗨,这只白色的小羔羊,以前对她总是充满爱意的脸如今却充满杀气,她看到后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但那是萨拉的过错,但愿她在一个被毁了的人的诅咒下遭殃,让她的血在血管里败坏!这并不是我在洗刷自己。我自己清楚我喝了酒后,就像一头野兽。但她对此并不介意,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进了我家的门,她和我就像绳子套在滑轮上一样紧密地连在一起。事情的根源是萨拉·库欣爱我,她爱我,但当她明白我对我妻子印在泥土上的脚印的爱都要远远超过对她的整个肉体和灵魂之爱的时候,她把全部爱情化成了刻毒的仇恨。

“他甘愿束手就擒。”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她们姐妹三个,老大是个老实女人,老二是个魔鬼,老三则是个天使。萨拉33岁。我同玛丽结婚时,她才29岁。我们成家后,生活很美满。我的玛丽胜过整个利物浦的所有女人。后来,我们请萨拉来住一个星期,从一个星期住到一个月,就这样,她成了我们家里的人。

“‘周末我经常回家,要是碰到船等着装货,我在家一下就可以住上一个星期,这样我和我的姨姐萨拉经常见面。她瘦高个儿,皮肤有点黑,动作敏捷,脾气暴躁,老是昂着头,看上去很高傲的样子,目光如同火石上迸发的火花。可是,只要小玛丽在,我从来没想到过她。我可以对仁慈的上帝发誓。

“‘有时候,她似乎很愿意和我单独在一起,或哄我和她一起出去闲逛,可我从来没产生非分之想。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才终于明白了。我从船上回到家,只有萨拉一人在。我问:“玛丽呢?”“啊,她去结账啦。”我不耐烦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五分钟见不到玛丽就不高兴了,吉姆?”她说,“这么一会儿你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感到太没面子了。”“这没什么,姑娘。”我说着,善意地向她伸出手,她立刻用双手握住。我感到她的双手热得像在发烧。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眼里我明白了一切,不需要我们彼此再说什么。我皱了一下眉,把手抽开。她默默地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肩膀,“好一个稳重的吉姆!”她说完,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跑到屋外去了。

“‘这没什么,姑娘。’我说。”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那也不过是一件小事。我偶然来到客厅,刚进门时,看见妻子脸上露出欢迎的神色,可是等她看清来者是谁时,那神情不见了。她满脸失望地转身就走了。这可够我受的。她可能是把我的脚步声误认为是阿利克·费拜恩的了,不会是别人。如果我当时发现了他,我早把他杀了,因为我发起脾气来就像个疯子。玛丽见我眼露凶光,跑过来用双手拉住我的衣袖。“别这样,吉姆,别这样!”她说。“萨拉呢?”我问道。“在厨房。”她说。“萨拉,”我边说边走进厨房,“再也不许费拜恩踏进这个家门。”“为什么不许?”她说。“因为这是我的命令。”“啊!”她说,“要是我的朋友不配进你的屋,那我也不配啦?”“随你怎么想,”我说,“不过,要是费拜恩再出现在这儿,我就把他的一只耳朵留给你作纪念。”我想我的脸色肯定把她吓坏了,因为她什么也没说,当晚就从我家搬走了。

“‘唔,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究竟只是这个女人的魔法呢,还是她认为唆使我妻子去胡搞,就可以让我和我的妻子作对。反正,她另找了个房子,和我们家隔着两条街,是租给水手用的。费拜恩是那儿的常客,玛丽绕道去同她姐姐和他一起喝茶。我不知道玛丽多久去一次。有一天,我跟在她后面,闯进门去,费拜恩像只吓破胆的黄鼠狼从后花园跳墙跑了。我对我妻子发誓,如果再让我撞见她和他在一起,我就把她杀死。我把她带回家,她哭哭啼啼,浑身发抖,脸白如纸。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爱情可言。我看得出来,她恨我,怕我。我想到这些就喝酒,她照样鄙视我。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五朔节”号在外面航行了七天。船上的一个大桶松开了,使一个横梁脱了节,我们只好进港停泊12小时。我下船回家,心想这会使我妻子感到惊喜的,并且指望她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也许会高兴。我这样想着,转入了我住的那条街道。正在这时候,一辆马车从旁边驶过。她就在马车里,坐在费拜恩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有想到我,这时我正站在人行道上注视着他们。

“‘我告诉你们,请你们相信,从那时起,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了。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来,真像一场噩梦。最近,我喝酒喝得厉害。这两件事使我晕头转向。现在,在我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像一把船员用的铁锤那样在敲打,可是那天上午,好像整个尼亚加拉瀑布都在我耳朵里轰鸣。

“‘呃,我悄悄地尾随着那辆马车。手里拿着一根沉重的橡木手杖,气得两眼冒火。跑的时候我也学乖了,稍微在后面离远一点,这样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他们很快到了火车站。售票处人很多,所以我离他们很近,他们也发现不了我。他们买了去新布赖顿的车票。我也买了。我坐的地方在他们后面,隔三节车厢。到达以后,他们沿着阅兵场走去,我与他们总是保持不超过一百码的距离。最后,我看见他们租了一只船,要去划船。那天很热,他们一定以为水上要凉快些。

“‘看样子,他们这回真的逃不脱我的掌心了。天气有点雾蒙蒙的,几百码以外看不见人。我也租了一只船,尾随在他们后面。我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他们的小船,但他们的船走得和我的船差不多一样快,我要是不赶上去,他们肯定离岸一英里了。雾气像一块幕布笼罩在我们四周,这里面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的天呀,当他们看清向他们划过去的小船里的人是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脸我至今难忘!她尖叫起来,而他则发疯似的骂起来,用桨戳我,因为他一定看到我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我躲过了他的桨,用手杖回敬他一下,他的脑袋就像鸡蛋一样碎裂了。尽管我已经发了疯,大概也会饶了她,可是她却一把抱住他直喊,还叫他“阿利克”。我接着又是一下,她就在他旁边倒下了。当时,我像一头嗜血成性的野兽。向上帝发誓,如果萨拉也在场,她也会得到同样的下场。我抽出刀子,并且——哎,算啦!我说够啦。每当我想到萨拉看到她因多管闲事带来这样的物证会有什么感觉时,就给我一种野人般的欢乐。后来,我把两个尸体捆在船里面,打穿一块船板,一直等到船沉下去我才走开。我很清楚船老板一定以为他们在雾里迷失了方向,划出海去了。我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上岸回到我的船上,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怀疑出了什么事了。当天晚上,我就包好了要给萨拉·库欣的包裹,第二天从贝尔法斯特寄出去了。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我已全部讲完了。你们可以绞死我,可以随便怎么处置都行,但你们却不要用我已经受到过的惩罚来惩罚我。我无法合眼,一闭眼那两张盯着我的脸就出现——就像当我的小船穿过浓雾时,他们盯着我的那种样子。我干脆痛快地杀死了他们,可是他们杀我却是慢腾腾的折磨。如果我再过一个那样的夜晚,天亮之前,我不是疯就是死。你不会把我一个人关进牢房里吧,先生?可怜我,别这样,但愿你们现在对待我就像你们在痛苦的日子里受到的对待一样。’”

“这怎么解释,华生?”福尔摩斯把供词放下,严肃地说道,“这一连串的痛苦、暴力、恐惧,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是有某种目的的,要不然,我们这个宇宙就是受偶然所支配的了,这是无法想象的。那么,是什么目的呢?这是一个大问题,是一个人的理智永远无法解答的。”

一些学者质疑,为什么华生将《黄面人》放在《回忆录》中。格兰特·芒罗先生的问题让福尔摩斯彻底为难,他只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提出古怪的理论。而且许多人认为,福尔摩斯完全被芒罗的妻子给骗了。福尔摩斯不忘这次失败,他告诉华生,当他过于自信的时候,请华生轻轻地在他耳旁说一声“诺伯里”,也许正是为了表现福尔摩斯不算完美的推理家这一面,华生才写下这个案子。当时的读者也许会表示遗憾,因为不同种族之间通婚在英国社会是无法忍受的,而案件里表面上对种族通婚抱有支持的态度,并且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华生对芒罗先生的宽大表示出了高兴。更有趣的是,看到艾菲·芒罗用“杰克”这个名字称呼他的丈夫格兰特,让人感到十分满意,这证明约翰·华生的妻子也可以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詹姆斯”!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小仆人打开门说道,“有一位绅士来找过您。”

福尔摩斯眼含抱怨,望了我一眼。

“真不该午后散步!”福尔摩斯说道,“那么,这位绅士已经走了吗?”

“是的,先生。”

“你没有请他进来吗?”

“请了,先生,他进来过。”

“他等了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先生。他焦虑异常,先生,他跺着脚,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待在门外,先生,但我能听到他的动静。最后他走到走廊里大声叫喊说:‘是不是他再也不回来了?’这是他的原话,先生。我说:‘请您再稍等一会儿。’他又说:‘那我到外面去等好了,我都快闷死了,过一会儿我就回来。’说完他就走了,我说什么也留不住他。”

“你怎么知道他视烟斗为珍宝呢?”我有些不解。

福尔摩斯拿起烟斗。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还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看到福尔摩斯正在手中翻转烟斗,用他那种独特的沉思神情盯着它。

福尔摩斯拿起烟斗,用他那细长的食指弹了弹,如同一个教授在讲授动物骨骼课。

“有时候烟斗是非常重要的,”福尔摩斯说道,“也许除了表和鞋带外,再没有什么东西比烟斗更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性格,但就这只烟斗来讲,迹象既不是十分明显,也不是非常重要。烟斗的主人很明显是一个强壮之人,左撇子,一口好牙齿,习惯上粗心大意,但不缺钱花。”

我的朋友非常随意地作出了这些分析,我看到他斜视着我,看我是否清楚他的推理。

“仅凭用一只七先令的烟斗吸烟,你就能认定他是一个有钱人吗?”我问道。

“这是八便士才一英两的格罗夫纳板烟,”福尔摩斯说着,一边在手掌中磕出一点烟丝来,“只要用这一半的价钱,他就能抽上上等烟,足以表明他在经济上比较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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