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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共4册) > 冒险史(第14页)

冒险史(第14页)

“我也很惊讶。”

“但事实如此。我接着往下看,尽管她穿着两只靴子,但实际上并不是一对。一只靴尖上有带花纹的皮包头,另一只上却没有。其中一只的五个扣子中只扣了下面两个,而另一只则扣了第一、三、五个扣子,如果你看见一位青年女子,穿戴得很整洁,但出门时却穿着不配对的靴子,靴上扣子还只扣上一半,那么只能说明她离家时非常匆忙,这算不得是一个多了不起的判断吧。”

“顺便说一说,我猜她在出家门之前写了一张字条,但是这张纸条是在穿戴好了之后写的。你观察到她右手套的食指那个地方破了,但你显然没有注意到手套和食指都沾了蓝色的墨水。她写得很匆忙,蘸墨水时笔插得深了。而且事情一定是今天早上,不然墨水的印记不会还留在手指上,这些看起来虽然简单,但很有意思。现在我得回到正题上来,华生,给我念一念那则寻人启事好吗?”

我把那启事凑到灯前。

“他们都是用打字机打的。”我说。

“不仅如此,连签名也是打出来的。你看这几个小字打得工工整整的:‘霍思摩·安吉尔’。还有日期,但是地址却很含糊,除了‘莱登霍尔街’外,再没有其他。这个签名很说明问题,实际上可以说它具有决定意义。”

“关于哪方面的?”

“我的好伙计,难道你还没看出签名与本案的重要关系吗?”

“我不敢说我看出来了,我以为他是想在一旦有人对他的毁约行为提出起诉时,可以以此否认是自己的签名。”

“不,这不是关键。不过,我要写两封信,或许能对解决问题有些帮助。一封给伦敦的一个商行;另一封给那姑娘的继父文迪贝克,问一下他明晚六点钟是否有空,能否跟我们在这里见面。我们不妨试着跟男亲属打打交道。好了,医生,在还没有收到这两封信的回音之前,我们暂时是自由之身,可以先把这个小问题放一放。”

我充分相信他在行动中一向推理严密、精力过人,所以看到他在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谜案面前,依旧保持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态度,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据我所知,迄今为止他只失败过一次,就是波希米亚国王和艾琳·爱德勒照片的那个案子;但是一想到“四签名”以及“血字的研究”那种怪事,我就觉得一个案子如果连他都解决不了的话,恐怕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够侦破的了。

我离开时,他还在抽着那只黑色的陶制烟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相信明晚再来时他就会告诉我,他已掌握了能确证玛丽·萨瑟兰小姐失踪的未婚夫到底是何许人的所有线索。

“喂,解决了吗?”我边问边走进屋里。

“不,不,我说的是那个案子!”我叫道。

“呵,那个案子!我以为你指的是我一直在做试验的这种盐。虽然我昨天说过,这个案子毫无神秘之处,但有些细节还是值得推敲的。唯一让我感到缺憾的是我担心没有哪一条法律可以制裁那个恶棍。”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抛弃萨瑟兰小姐?”

我的话音刚落地,福尔摩斯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们就听到楼道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嗒嗒嗒地有人敲门。

“是的,先生。恐怕我有些迟到了,不过我身不由己啊。很抱歉萨瑟兰小姐拿这种小事情来麻烦你们。我觉得还是不要家丑外扬的好。她来找你们,是没有经过我同意的。你们也已看到了,她是个有些任性还爱冲动的女孩子,一旦决定要干什么就一定要这么做。当然我不介意你们知道这件事,因为你们与警察没有联系;不过让这种家庭里的丑事张扬到社会上去毕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而且,我想你们对这件事怕也是爱莫能助,因为你到哪里能找到霍思摩·安吉尔这个人呢?”

“恰恰相反,”福尔摩斯耐心地听他絮叨完,很平静地说,“我有十分的把握相信我会找到霍思摩·安吉尔。”

文迪贝克听了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手套也掉到了地上,他说:“听到你这么有把握,我真是太高兴了。”

“不过,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玄妙,”福尔摩斯说,“打字也能像手书一样表现出一个人的个性。除非打字机是新的,否则两台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是不会一模一样的。有的字母比别的字母磨损得更厉害些,有的字母只磨损了一边。文迪贝克先生,请看看你自己打的这封短信,字母‘e’总是有点模糊不清,字母‘r’的尾巴总有点儿缺损。此外还有其他14个更加明显的特征。”

我看到福尔摩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1

“我们的来往信函都是使用事务所里的打字机打的,当然就有点儿磨损了。”我们的客人说着,小眼睛迅速地瞥了一下福尔摩斯。

“文迪贝克先生,现在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有趣的研究,”福尔摩斯自顾自地说,“我想在这几天再写一篇短论来阐述打字机以及打字机与犯罪的关系。这是我最新研究的一个题目。我手边有四封来自那个失踪男人的信,全是打出来的。不仅每封信当中字母‘e’都是模糊的,字母‘r’都是缺尾巴的,而且你如果愿意用我的放大镜看一看,那么我提到的其余14个特征也很明显。”福尔摩斯意味深长地望了客人一眼。

文迪贝克从椅上跳了起来,捡起帽子,气呼呼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这类无稽之谈上。假如你能抓到那个人,去抓就好了,抓到他时,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福尔摩斯抢步上前,把门锁锁上,望着他说:“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抓到他了。”

“什么,他在哪儿?”文迪贝克喊道,吓得连嘴唇都发白了,小眼睛紧张地眨巴着,像掉进了捕鼠笼里的老鼠那样望着福尔摩斯。

文迪贝克整个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涔涔,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还不到提出诉讼的程度吧?”

“确实,还没办法提起诉讼。但是,文迪贝克先生,就你我二人来说,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最自私、最残酷、最丧心病狂的把戏了。现在我先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说一遍,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反驳。”

那个人坐在椅子中缩成一团,脑袋耷拉到胸前,一副彻底被打垮了的模样。福尔摩斯把脚搁在壁炉台的壁角上,手插进口袋里,向后仰着身子,自言自语似的开始说起来。

“那个男人为了贪图金钱跟一个年龄比他大得多的女人结了婚,”他说道,“只要女儿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他就可以享用她的钱。就他们所处的地位来说,这笔钱财还是相当可观的。失掉这笔钱,他们的状况将大不相同,所以得拼命保住这笔钱。女儿心地善良,个性温柔。显然,以她这样的品貌和收入迟早会嫁人的。但如果她嫁人的话,就意味着每年损失100英镑的收入,那么她的继父怎样才能防止这桩亲事发生呢?只有想方设法把她关在家中,禁止她和同样年纪的朋友交往。不久,他发现这样做并非长久之计——她不那么听话了,要坚持自己的权利,最后竟然声称一定要参加舞会。那么,她那个诡计多端的继父该怎么办呢?他想出了一条毒计。在妻子的默许和协助之下,他把自己伪装起来,在眼睛上戴上墨镜,给自己的脸戴上假髭和毛蓬蓬的假络腮胡子,把自己清晰的说话装出柔声媚气的耳语。由于女儿近视,他的伪装就更加显得万无一失。他以霍思摩·安吉尔先生的名义出现,自己向女儿求爱,以免她嫁给别人。”

“我当初不过是想跟她开玩笑,”客人哼哼唧唧地说,“我们根本没有料到她会那么痴情。”

像掉进了捕鼠笼里的老鼠那样。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1

维多利亚时代的四轮马车。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不过,那位年轻姑娘确实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一心以为她的继父是在法国,从来没有怀疑自己上了大当。她因受到殷勤奉承而兴奋,而她母亲的一片赞扬声更使她高兴。于是安吉尔先生开始来访,因为一旦奏效,戏就要继续演下去。会过几次面,订了婚,这就保证了姑娘不会再嫁给别人。但是牌局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总装着去法国出差也实在麻烦,所以就干脆把事情来一个戏剧性的收场,以便在年轻姑娘的心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这样就可以防止她有朝一日可能会看上其他求婚的男子。于是,就出现了手按《圣经》发誓白头偕老,举行婚礼那天的早晨暗示可能发生某种事情的故事。詹姆斯·文迪贝克希望萨瑟兰小姐对霍思摩·安吉尔先生忠贞不渝,而对他的生死则漠不关心。总而言之,只要能使她在以后的十年里不去听从别的男人的话,就大功告成了。霍思摩陪她到了教堂门口,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耍起了花招,从四轮马车的这扇门钻进去,又从那扇门钻出来,悠哉游哉地逃掉了。这就是事情的整个经过,文迪贝克先生!”

“也许是真,也许是假,福尔摩斯先生,”文迪贝克说道,“你真是聪明过人啊,不过你应该再聪明一点才好,这样你就会看到,现在犯法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始终没有干下什么足以构成诉讼的事,但是就你锁门一件事,我就可以告你‘人身攻击和非法拘留’。”

“就算像你说的,法律无法惩罚你,”福尔摩斯说着打开锁,推开门,“可是你绝对应该受到惩罚。假如这姑娘有兄弟或者朋友的话,他们应当用鞭子狠狠地抽你的脊梁!好好揍你一顿!”那男人脸上露出刻薄的冷笑,福尔摩斯气得脸都涨红了,他接着说,“这本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但是我手边正好有条猎鞭,我想我还是替那姑娘好好地抽……”福尔摩斯跑去取鞭子,但是鞭子还没拿到手,楼梯上就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大厅门沉重地嘭地响了一声,透过窗子,我们看见詹姆斯·文迪贝克在马路上没命地飞跑。

福尔摩斯跑去取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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