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胆怯起来,连轻吻一下的勇气都没了,只能和她一起颤抖。她的眼神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惜,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与以往的吵吵嚷嚷相比,莫妮卡此刻的沉默才让我感到真正的恐惧。她不是自称无所不能样样神通吗?怎么回到了她的美国却变得如此一筹莫展?如果连她都无法救我,那麻烦可真就大了!
这回轮到我先说话:“你……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来了?”
“接到你的电话是上海的半夜,我立刻订了第二天清晨的航班,从上海飞往洛杉矶,同时订好洛杉矶飞往马丁路德市的航班,当中几乎没停过,就从洛杉矶来到了这里。”她回头看看土里土气的狱警,“这也是我第一次到阿尔斯兰州。”
“莫妮卡,我对你这么重要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失望:“你说呢?”
“对不起。”
“你不是可以看到我的心里话吗?你看不出来吗?”
我现在才发觉,读心术只能读出思维与情绪,却读不出非理智的感情,因为心底的感情无法用语言形容,也无从感知其语言。
“我——不知道。”
“你在想究竟是你对我这么重要,还是你对我背后的人这么重要。原来我也有读心术。”
莫妮卡让我无地自容,我索性正视她的脸,那双美丽的混血眼睛:“你背后的人是谁?”
“就是前天晚上你想要见却未能见到的人!”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
前天晚上,我被当作杀人犯而被捕的晚上,我想要见却未能见到的人,正是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
“谢谢你,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这句话。”
“好,就算我欠你这句话,古英雄。”
“对不起,我在这里叫高能。”
“我不管你到底叫什么,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背后的那个人,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你——你为什么看不起自己?”
也许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夜,看到镜子里的我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自己过!
我不想在狱警的面前太激动,便转换到更重要的话题:“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
“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吗?”我的脸无比严肃,又补充了一句,“仅凭我的一面之词?”
“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是遭人陷害的!从我刚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确信无疑——你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牺牲品!”
读心术对这种思维看得一清二楚,莫妮卡的眼睛告诉我,这就是她所想的真心话。
“巨大阴谋?”我难过地点点头,在她面前显露脆弱,“没错,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大到我们都无法想象。”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等我回答继续道,“因为,你知道只有我才能救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除了我。”
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
原本我来美国的一切,都依靠常青的安排,没想到千里迢迢过来,却是来发现他的尸体!更该死的是,我还被当作杀死他的凶手!这个时候能去找端木良吗?大概他也以为是我干的吧,毕竟他知道我从心底厌恶常青,正好趁着去美国的机会干掉他。我还能给谁打电话呢?难道要告诉妈妈我成了杀人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只有莫妮卡有可能救我,如果她仍然对我感兴趣。
但我真的信任她吗?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将为你聘请最好的律师,不惜任何代价为你洗清冤屈。”
“时间到了!”
狱警粗暴地走过来,将我从莫妮卡面前拖走。她嘴唇颤抖着看着我,像一尊欧亚草原上的古老雕塑。而我就像待宰的羔羊,被拖入深不见底的监狱深处……这一晚。
我仍在看守所保持沉默,这种令人恐惧的沉默,让我成为嫌犯们眼中的异类。没人敢来招惹我,尤其当我用狼似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家伙。有人说我是香港来的职业杀手,也有人说我是旧金山华人黑社会的,更有人说我是某个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
在囚室里整夜难以入眠,除了防备黑暗中的惯犯,脑中回想几十个小时前的一幕幕场景——到现在为止,我没对任何人说过,究竟是在行使“米兰达权利”,还是对真相感到胆怯?这是自己性格中的一贯弱点,害怕别人不相信我的话,害怕被当作一个无知的白痴,居然编造出这种拙劣的谎言,为杀人罪行开脱。
西部高原的夜异常寒冷,白天可以眺望落基山脉终年不化的积雪。相比洛杉矶,这里已是两个世界。后半夜越来越难熬,躺在单薄的**瑟瑟发抖,天亮时已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我梦到了常青。
案发的荒凉公寓楼内,昏暗的白色走廊,他独自摇晃着向我走来,直到近前我才看清他一身蓝色风衣,高高的衣领竖着掩盖两颊,中间隐藏着一张惨白的脸,僵尸般深陷的眼窝。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腐尸臭味,似乎有蝇蛆自眼睛里爬出来,胸口溢出大摊黑色血液,紧接着又凝固成污渍……常青越近就越让我窒息,我感到空气中有一只大手,紧扼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