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静默。司长看完,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孩子……是你团队培训过的?”
“没有。”小舟摇头,“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自己想说的。”
会议最终达成共识:将“回声行动”纳入国家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务体系试点,设立独立伦理监督委员会,明确禁止任何形式的情感诱导或数据滥用,同时保留基层站点的自主表达空间。最关键的一条被写入纪要:“高危预警的判定,必须结合人工研判,不得完全依赖AI模型。”
散会后,岩温?被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本能地闭了眼。小舟挡在她身前,轻声说:“不想回答,就不必开口。”
回到北京当晚,小舟独自去了福利院旧址。那里早已改建为社区图书馆,外墙刷成淡黄色,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他坐在台阶上,打开RE-001,按下录音键。
“岩温?今天说了两句话,我一直记着。一句是‘我有悲伤的权利’,另一句是‘我不想被解决’。”他望着夜空,声音很轻,“我们总以为拯救就是给予答案,可有时候,真正的救赎,是允许一个人带着问题活下去。”
他停顿片刻,又道:“沈培,如果你听得见,我想告诉你:你当年害怕的事,我们都记得。所以我们不会替任何人说话,也不会替任何人决定什么是幸福。我们只是搭了个屋檐,让雨天的人,有个地方站着,不必非得走进屋里。”
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像某种遥远的回应。
几天后,“共响计划”迎来一次意外匹配。系统自动推送了一段录音给一位退休教师,内容是一名高中生倾诉自己因抑郁症休学,父母却坚持认为“只是懒”。老人听完,连夜写下三千字回信,讲述自己五十年前因家庭变故辍学,终生未能走出自卑阴影。他在结尾写道:“我用了六十年才明白,有些伤口不会结痂,只会悄悄腐烂。孩子,你比我勇敢,因为你还在喊疼。”
这封信被平台选为“年度倾听者之声”,却引发了一场内部争论:是否应限制回复长度?是否需审核内容以避免二次伤害?任艺主张建立内容过滤机制,陈默认为过度干预会破坏真诚。
小舟最终拍板:“不设限,也不审核。但增加一个功能??‘冷静期窗口’。用户提交回复后,系统提示:‘你确定要发送吗?对方可能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刻。’给他们三分钟重新思考。”
上线首周,有近四成用户在倒计时结束前撤回了回复。有人删掉指责,改成陪伴;有人原本只写“加油”,最后补上一句“我懂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真正的改变,往往始于一次克制的沉默。
与此同时,技术组完成了一项秘密测试:基于岩温?三个月来的录音数据,AI尝试预测她未来一周的情绪波动趋势。结果令人震惊??模型准确率高达92%,甚至提前两天预警了她在作文朗读后可能出现的夜间焦虑发作。
小舟盯着屏幕,心中却没有欣喜。他想起沈培笔记里的另一句话:“**当机器比本人更了解他的痛苦时,危险就已经开始了。**”
他立即下令:所有预测功能仅限内部参考,严禁向用户展示,更不得用于主动干预。“我们可以用它提醒志愿者多关注某个孩子,但绝不能让它变成‘你明天会难过’的判决书。”
就在此时,一封匿名邮件悄然抵达任艺邮箱。附件是一段音频,背景音模糊,但能辨认出两个男声在交谈:
>“……项目快成了,只要再拿到‘共鸣重构’的核心参数,就能复现完整模型。”
>
>“上面很急,说军方有兴趣。这种技术,不仅能用于心理治疗,还能做情绪操控??让人相信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或者忘了不该忘的事。”
>
>“小舟那边呢?”
>
>“他太干净了,找不到把柄。但我们已经在他们合作学校安插了人,只要有一次违规操作,就能全盘推翻。”
邮件没有署名,IP经过多重跳转,但音频中某个细微的咳嗽声,引起了任艺警觉。她调出早期“倾听工程”成员档案,逐一对比声纹,最终锁定一个名字:周临,原“倾听工程”第三研究组组长,十五年前因数据篡改被除名,此后销声匿迹。
“他是沈培的副手。”小舟听完分析,脸色铁青,“当年沈培封存‘共鸣重构’,就是因为周临想把它weaponize(武器化)。他甚至偷偷用孤儿做实验,模拟‘忠诚指令植入’……后来证据不足,只给了行政处分。”
“现在他回来了。”任艺声音发紧,“而且,他比我们更懂这套系统。”
小舟沉默良久,忽然问:“RE-001的最后一卷磁带,你还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