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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英雄末路(第2页)

河朔三镇向来畏惧河东兵威,与河东相安无事,可如今三镇中的成德军称臣、天雄军已降,都归了大梁,只剩下刘仁恭的幽州,帮不上自己任何忙,还时不时遣使告急,求河东出兵回护。耶律阿保机表面上两不相助,其实是在隔岸观火,坐等渔人之利。

“禀报父王,二哥已带兵坐镇云州。”

李克用点了点头,看来亚子有知人之明。

二太保李嗣源生长于幽州,对代北、河朔的地理、风俗、兵力十分了解,云州刺史李存武死后,只有李嗣源能担当代北防守的重任。

“父王!”李存勖望着头上扎着厚厚绷带的李克用,泣道,“父王,你的头还痛吗?”

李克用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满是皱纹和疲倦,望着面前高大威猛的儿子,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安心的神情,捂着前胸叹道:“父王的这里太痛了,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病痛。亚子,孤这一生都在沙场上度过,碌碌尘劳,自诩智勇,却总是劳而无功。这些天,辗转病榻,父王终于想明白了,孤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虽可斩将搴旗于一时,却终不能收服天下。说孤是实心汉子也好,说孤是冥顽不化也好,孤对大唐的忠心,日月可鉴,到死方休,只是……只是孤实在无能,愧对先皇厚望,也愧对我们沙陀先祖……”

“父王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朱贼虽已称帝,可只能屈居中原一隅,并未天下归心。诸藩各怀异志,最终鹿死谁手,亦未可知。”李存勖安慰道,“明天一早我护送父王回晋阳城安心养病,待父王身子康复,重新挥兵南下。”

“四面楚歌,已入绝地。亚子,是父王对不住你,把河东基业糟蹋成这样,还要让你继承这残破的山河、孤弱的兵勇……”李克用的独眼中又流下浑浊的泪水,拉过李克宁的手道,“你四叔也在这里,当着你母妃的面,孤今天把河东兵符正式交给你四叔,今后你视四叔为父,让四叔帮你守护河东,重振基业……”

李存仁已将紫玉匣子中的兵符取了过来,李克用郑重将玉匣交在李克宁手中,还没说完话,李克宁已热泪滚滚,跪在地下,双手将兵符交到李存勖手边,泣道:“殿下与我兄弟多年,难道以为我是利欲熏心之人吗?”

李克用本来以晋王身份而兼领河东节度使之位,如今以李克宁为河东留后,又交出左右军的兵符,那给世子李存勖剩下的晋王身份,就只不过是个空爵了。李克宁一直疼爱侄儿,不愿别人说他趁侄儿年少夺位,这才坚拒。

大太保李存颢巡营完毕,前来探望李克用病情,刚刚入帐,却正好看见李克宁跪地辞谢兵符。

李存颢脸色微变,上前拱手道:“岳父大人,我父王一番苦心,岳父理当接受。如今河东四面受敌,兵弱势危,父王又病重不能统兵。不是素有人望的大将,不能令军中上下齐心,还请岳父临危受命,勿辞艰辛。”

李克宁望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李克用,坚定地摇着头道:“我宁死不为此不忠不义之人。殿下虽是我大哥,却待我有父子之情,一路将我提拔至节度使之位,倚为左右手,恩义深厚,舍身难报。亚子是晋王世子,与我有君臣名分,我绝不能趁人之危,凌迫侄儿年少,夺走河东兵权,否则的话,我与河中王重盈那些无耻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李存颢、李克用见他如此坚执,无言以对。

李存勖望着手中打开的紫玉匣,和匣中那对紫玉兵符,轻轻掩好盖子,也撩袍跪地,双手举起兵符玉匣,坚定地道:“既是叔父不肯受,父王,亚子便暂且收下这兵符,让父王安心休养。亚子虽然年轻,但有叔父指点,有九位义兄辅佐,亚子愿担当起这领军大任,不负父王平生心志!”

李克用还不及答话,李存勖望见,坐在李克用身边的刘夫人已赞许地点了点头。

坐在床畔的刘夫人,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只是慢慢伸出手去,抚了抚李存勖的头发。

她突发其来的柔情令李存勖有些惶惑,他抬眼向母妃望去,刘夫人一向刚强严厉的眼神今天竟似带了温情,这个有着杀伐决断风度的女人,近来已鬓发苍白、显出老态。李存勖到了这一刻,才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刘夫人总是守在他身边,甚至比他生母曹夫人花的时间还要多。

她对李克用的深情,远超过晋阳宫中所有的晋王妃妾。

晋阳宫的正月,因为晋王李克用病危,而变得毫无喜庆之感。

正月初一,李克用勉强上殿受众将贺岁,却在听到潞州粮绝的消息时,当众喷出一口鲜血,从此口中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前殿中,灯色昏暗,一群宦官围着低垂的帐幕,静默无语。

“你们都出去。”李克用吃力地挥了挥手。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振武军节度使李克宁、河东监军张承业、大太保李存颢和世子李存勖四人。

李克用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你们也都回避,孤要单独和亚子待一会。”

三个身着软甲的大将躬身退下。

“亚子,好孩子,父王要远行了……可父王舍不得你,舍不得晋阳城……”李克用从被子下伸出手去,轻抚着李存勖的脸。

他的语调低沉而哀婉,令李存勖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好孩子,别哭。”李克用的声音陡然间变得雄壮豪迈,“李克用戎马半生,凭一杆枪、一柄佩剑、五百沙陀壮士,平定了庞勋、黄巢、尚让、王行瑜等十六镇兵马,攻取了代北河东十几州的地盘,爵至晋王,官到极品,威震河东。我死无憾,但恨不能生见朱晃、刘仁恭、耶律阿保机受缚!亚子,你要记住,这三个人,是父王至死难忘的大仇,你一定要为父王报复此恨!”

冰冷的眼泪,漫过了李存勖的脸庞,他哽咽不能言,半晌方道:“父王,孩儿谨记!”

北风在殿上高高的窗外呼啸,凄厉如泣。

这是大梁开平二年、吴越天宝元年、前蜀武成元年的正月十九日,因为朱晃篡唐,天下大大小小的藩镇,纷纷称帝,这世界更加乱离,也更加黑暗了。

李克用吃力地从枕头下抽出一只箭袋,里面是三支青铜打制的花翎长箭:“亚子,拿着它,记住父王今天说过的话。这三支长箭,要以这三个仇人的鲜血来祭!亚子,父王这一生,虽称英雄,却是有始无终,没有斗败朱晃,终让他夺唐祚、登帝位……你将才过人,比父王冷静果敢、仁厚多谋,将来恢复大唐江山的人,必定是你!”

李存勖忍住眼泪,在地下拜了三拜,接过这只黑丝绣金的箭袋。

“叫他们都进来。”李克用闭上眼睛,疲惫地吩咐。

振武节度使李克宁、河东监军张承业、大太保李存颢、五太保李存璋、吴珙等人,一一屏息走了进来,他们的眼中,无不含着深深的悲伤。

“主公!”张承业忽然扑倒在地,放声大哭。

李克用吃力地向他转过脸去,张承业年过六旬、白发苍苍,在河东监军多年,任劳任怨,将李克用的军机、租赋、家事样样打理得妥当,可他一直心存故主,最大的梦想是恢复李唐天下,心中从未以李克用为主公,不肯臣事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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