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杰森·哈默则是纹丝不动。在那句撼人的宣言发布之际和之后,他依然保持原本兴味盎然的表情,继续注视着莉蒂雅。直到有人开始爬到他身上之前,他一直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后来他从容地站了起来,帮一个女人爬过一张挡住她去路的椅子,拍拍口袋确定里面的某件东西还在(也许是他的手套什么的),然后才转向门口。
吉米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靠着熟练的技术一路挤到玛塔身边,这时她正卡在两部暖气机中间。
“这些无聊的笨蛋!”吉米提醒她他是谁之后,她刻薄地说道。她怒目瞪视着周围那群人,完全失去了哈洛德小姐沉着的本色。
“有个乐队席在中间的话会比较好,不是吗?”
玛塔想起这些大都是她的观众,于是设法让自己镇静下来,这些吉米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依然是,套句吉米的话,“在火头上”。
“了不起的事,”他试探着说道,然后又进一步解释:“我是说济慈小姐。”
“简直是恶心到极点的表演!”
“恶心?”吉米不解地说道。
“她何不干脆到斯特兰德大街去表演翻筋斗算了?”
“你认为这只是宣传上的噱头而已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天上来的神迹吗?”
“可是,哈洛德小姐,那天晚上你那么宽大地容我在府上叨扰的时候,你自己也说过她不是江湖郎中。你说她真的——”
“她当然不是江湖郎中!她算过不少了不起的命。但是这跟一次收一先令帮人家找凶手完全是两码子事。如果莉蒂雅再不注意,”她缓了一缓,然后语带恶毒地说,“最后她会变成爱咪·麦佛森之流!”
吉米发现玛塔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他原先所期待的。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不过不是这些就是了。他正在迟疑的时候,玛塔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决绝的口吻说道:“这不会是一次访谈吧,对吗,霍普金斯先生?因为如果是的话,请务必要了解得非常清楚,我什么话也没说过。”
“好吧,哈洛德小姐,你什么也没说。当然了,除非是警方问我。”他笑着加上一句。
“我不认为警方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她说,“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行行好稍微往左边移一下,这样我才能绕过你到前面去。”
她对他点个头,简单微笑了一下,挪动香喷喷的身躯从他身边走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被吞没在人群中。
“半点消息也没有!”吉米对自己说道,然后懊恼地开始往回挤,要挤回他刚才最后一次看见杰森·哈默的地方。老贵妇咒骂他,初入社交界的少女气呼呼地瞪着他,不过吉米的大半生都是在人堆里杀进杀出。他对这个拿手得很。
“你对这样的场面有什么看法,哈默先生?”
杰森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态度静静地看着他。“多少?”最后他终于说道。
“什么多少?”
“你要付多少来听我的金玉良言?”
“一份免费的报纸。”
杰森笑了,随后表情严肃起来:“嗯,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教育性的下午。你相信星座这玩意儿吗?”
“说不上相信。”
“是我的话,我可没这么肯定。在那些言谈里面包含了很多天地之间不寻常的事。在我出生的村子里,我就看过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巫术之类的事。完全是常理无法解释的。直叫你想不通。”
“那是在哪里?”
霎时杰森面露吃惊之色,这是今天下午首见的。“东欧。”他猝然答道。随即接下去说,“那个济慈小姐,她是个奇葩。不过请到家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绝对不是,先生!能预知未来多少会破坏婚姻生活。更不用说能看穿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每个男人对自己的不在场证据都有权保密。”
吉米气愤地想着,看来这个下午真的没有人在按牌理出牌!不过如果他再挤过去找莉蒂雅,说不定她的言谈还会符合他脑子已经为她设定好的模式。
“济慈小姐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相信她是真的感受到邪恶在场吗?”他抱着希望继续追问。
“当然,当然!”杰森感到有点惊讶,“她当然是已经考虑得够清楚,否则没有人会说那种话来让自己下不了台的。”
“我注意到刚才你对那句话并不太惊讶的样子。”
“我在美国待了15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叫我惊讶了。你看过摇喊教派吗?看过康尼岛吗?看过有一座金矿要卖的流浪汉吗?到西边去看看吧,年轻人,到西边去!”
“我要回家去睡觉了。”吉米说道,挤进人群里去。
等他到达门厅之后,精神稍稍恢复了一点。他整理一下衣领,等着看人群出去。众人一走出内门,呼吸到魏格摩街上安全的空气之后,惊魂甫定,随即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不过吉米从他们不设防的交谈中也没收集到多少情报。
接着越过众人的头顶他看到一张脸,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那是一张白皙的脸,两道清淡的眉毛,面相如同一只和蔼的小猎犬。他认识这个人。他叫做辛格。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苏格兰场的一张办公桌后面。
这么说格兰特毕竟还是有一点想象力嘛!
吉米厌恶地一把将帽子甩上头顶,走了出去,打算好好把事情想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