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是一条河,她渡过了河,好多锐利的棱角都没有了,丢弃在了时光的水波中。爱情的圆满会让人对世间所有的事物越来越豁达。拥有了最丰盛的,别的,便无暇计较了。包括曾经让烯儿非常介意的张浔曾对炘儿超于对她的热络。
她笑着拉着炘儿的手:“皇妹,因我为长,迟迟未嫁,也耽误了你的姻缘,是长姊之过。该让母后好生为你寻个如意郎君做驸马。”炘儿道:“谢长姊关怀。”
炘儿的姻缘,我反复思量过,也曾在她面前提过几个人,可她都无甚兴趣。
我瞧着她:“炘儿,跟母后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你是天家女,普天下的儿郎,你说谁,便是谁。”炘儿伏在我膝下,仰头道:“母后,等炘儿碰到如意的,再跟您提。”我笑笑:“好。”
她还没有碰到合乎自己心意的人。她不愿将就。她在等。我想着,顺康十五年,便是大比之年,或可在文试、武试上杰出之才中挑选。然而,结果却跟我想的大相径庭。
还没等到六月,五月里,漠北便遣使来京了。那使者说,塔娜公主身子不大好,从前的伤口复发,几场风寒下来,加上亡父之痛,险些丧命,禁不得路远奔波,便没有亲自前来。但她对圣朝的恭敬之心不变,陛下一日没有加印,她便一日不敢自称王。要待加了御印的公文拿回去,她才算真正的漠北王。
使者十几岁的年纪,虽穿着普通的衣裳,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华贵气质。灏儿眼尖,金銮殿之上,慢条斯理地问道:“来使可是漠北王室?”使者道:“回陛下,小使并非王室,乃漠北左帐都尉之子。”左帐都尉,其官职在漠北相当于圣朝的三品,不低,但也不是太高。
灏儿淡淡地“哦”了一声。他用手轻轻地敲着龙书案,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似笑非笑道:“老漠北王是去年亡故的,因何五月才遣人来上京啊?是不是塔娜公主悲伤之中,忘了此事?”使者道:“回太后,漠北年关时刻,闹了冰灾,许多帐篷都被损坏,牛羊成群被冻死,损失惨重。国丧加之天灾,塔娜公主分身乏术,长跪七七四十九日,向长生天求告。没过多久,她自己便病倒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镇定地回视我,眼神很坦然。我瞧着他,一时难断他话语的真假。
那日下朝,我将明宇唤去了尚书房。“明宇,听说当年玉门关一役,你与塔娜公主多次交过手,你可了解她?”
明宇愣了一下,答道:“是交过几次手,她脾气非常暴躁,打起仗来很凶。但,身手确实厉害。她是一个出色的对手。”我道:“姐姐怀疑,她跟阿罗伽有勾结,欲行对圣朝不利之事。”明宇道:“姐姐,若圣朝有难,我随时愿意出征。”
“若是明,便也罢;若是暗,防不胜防。”
“她倒不是那等暗中使坏的人。”明宇很自然地说了一句。
我猛然抬起头看了看他。看得他不自在起来。
“你与她很熟?”
“……不熟,战场上的了解。”
只听得门外一声通传:圣上驾到。
灏儿急匆匆走进来,衣角带风。
“母后,孤有话讲。”
“灏儿你说。”
“孤探听得,今日那使者,其实是塔娜公主的儿子!不如借机将他扣在上京做质子,以防漠北心生反意。若塔娜公主与阿罗伽确有勾结,咱们就以她儿子的命加以胁迫。孤就不信,那蛮子还敢放肆!”灏儿说得斩钉截铁。似乎不像是在与我商量,而是拿定了主意。
“此举不妥。”我沉声说道。“为何?”灏儿眉头耸起。
“无故扣押使者,授番邦以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