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塔娜
阿罗伽此次返回南境,我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表面上,一切安然无恙。可历经无数凶险的我,敏感地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政治气味。
玄离阁的人告诉我,阿罗伽归国之后,曾秘密派人出境。他们本是尾随其后,可跟到黄河边,便跟丢了。
“黄河?”我皱眉。沈昼道:“是,黄河。”
“这么说,他们是北上了?”
“是。微臣揣测,他们多半是去了漠北。”沈昼答道。
“漠北”两字,让我心里泛起了涟漪。长乐五年,我卷入“吴女案”的风波中,被迫入狱。出狱后,赤着脚从金銮殿一步步走回流烟阁。明宇穿过杏花林,偷偷来流烟阁找我。他说,姐姐,你等着,等我去漠北建功立业,回来做姐姐的倚仗。他知我朝中无人,娘家无靠,屡屡被欺,于是去漠北厮杀出一身的功名。
漠北啊。明宇待了三年的地方。
我沉吟道:“难道阿罗伽与漠北有了勾结?长乐年间,从关内到关外,圣朝与漠北的战事打了三年,难道漠北败得还不够惨,又蠢蠢欲动了吗?”
沈昼禀道:“老漠北王腊月底的时候,死了。死前命他的女儿塔娜公主做新一任的漠北王。经上次一役,漠北臣服于圣朝,按照各番邦属国的规矩,新王继位,应前来上京让陛下加冕,但漠北却一直没有动静,也并未来书。若非玄离阁的兄弟发来密报,这件事咱们还不能得知。”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踱到尚书房的窗边。
三月。这个季节,上京已经春光明媚,姹紫嫣红,可漠北想必依然严寒。
当年漠北王与圣朝战,败退三百里,匿于戈壁寒苦无水草之地。他们寂寂沉默了十五年,未曾扰边,如今,老漠北王死了,马背上的民族天生好战,或许他们真的想翻腾出些浪来了。
“再等等,若到六月间,漠北仍然不遣使前来,那——”我冷笑一声。窗外枝头新柳在春光中摇曳。鲜嫩的绿色在眼前晃啊晃,晃出一片生动的婀娜。
沈昼道:“老漠北王三十年前,一统玉门关外三十六帐,算得是大漠一等一的英雄。他娶了四房‘斡儿朵’,却只得一子一女,巴特尔王子和塔娜公主。二人皆骁勇善战,酷喜搏斗。巴特尔王子在长乐六年与圣朝作战中阵亡了。是而,老漠北王的子嗣,只余塔娜公主。这个塔娜公主虽是个女流之辈,但奇的是,大漠诸部,无一人反对她继位,皆拥戴维护。”
“想来这个塔娜公主很是有些本事了。”
“是,她曾是漠北与圣朝作战的主力之一,作为公主,竟敢为先锋,多次第一个冲上阵前去厮杀。据说,曾经数次与陆将军交过手。”
“漠北,南境,阿罗伽,塔娜,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也许,他们暗通款曲,欲南北夹击,攻打圣朝了。”我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云朵。“暂没有证据,臣不敢妄猜。邦交乃大事,需谨慎。便按太后所说,等到六月,如若再不主动遣使来京,太后便可借此发难。”沈昼斟酌道。
我点点头。
出嫁女三日携婿来归,三月廿一,烯儿和张浔进宫。我特赐“金步辇”给烯儿:“我儿若想回宫,可随时乘此辇归来,无须腰牌,无须通禀,一概烦琐可免。”
“金步辇”是圣朝的亲王,且是立过大功的亲王,才有的殊荣。烯儿跪在地上:“谢母后恩典。”
婚后的烯儿绾起了髻,脸上少了很多寂寥,多了柔和之色。不知是不是张浔的引导与劝说,她看向我的眼神比从前亲密了。她待炘儿也不像从前那般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