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我本来想永远藏在心里,可我挣扎了很久,还是打算告诉她。我知道,她会为我高兴的。”
檐下的雨点似乎每一滴都落在我与沈昼这十几年“共患难”的路途上。
我轻声说:“沈卿,谢谢你跟我讲这些。可我知道,你的话还没有讲完。”他低下头,方才那副坦然的姿态消失了。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
“我……在火族人逼着我行礼的时候,我脑海中莫名涌上对一个人的愧疚……那愧疚像乌云一样压着我,久久不散……”
我颔首,笑道:“是如雪,对吗?”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出入敖府的时候,总发现有个小女孩躲在梨花树后面偷偷看我。那时候,我并不在意。如雪……总像一个小百灵一样,沈大哥长、沈大哥短。她看见我似乎总是很羞怯……我原以为,那不过是寻常女儿家的闺阁之态。直到何烈之流夜袭乾坤殿,她毫不犹豫地替我挡了暗箭,我被惊呆了……她是那么勇敢,那么无畏,那么重情重义。可那时候,我没有想明白。我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那判官一样冰冷的脸上,前所未有地柔和:“方才小船漂行在海中,凉凉的雨丝落在我的脸上,我突然无比想见到她……活生生的如雪……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孤独是一件可怕的事。我渴望人世间琐碎的幸福……她飞奔着跑过来叫我沈大哥那一霎,我觉得心从高处落到了原地。那种感觉很安全。我素来如活在冰窖中一般,这才明白世上为什么有情爱这回事……情爱,大约是一种温暖的牵挂。”
我缓缓道:“沈卿,你转过身来。”
沈昼回头。如雪站在不远处,眼中的泪花如雨滴般晶莹。沈昼低头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沈大哥,我都听到了。”
沈昼说:“那会子陆将军说的是真的,我得坦白……我……我跟火族的首领行过礼,我……”他结巴了一会子,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如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摇摇头。
“沈大哥,不用说抱歉,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我真的不在乎。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明白了,陪伴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我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原本已经不作指望了。这辈子能听到你说方才那些话,真的很开心。”
我蹑手蹑脚往屋内走,欲无声无息地退下,让他们好好说话儿。对沈昼和如雪,我早有撮合之意,如今见水到渠成,大感欣慰。
“夫人——”如雪唤我。我停住脚步。
她道:“我想跟沈大哥成婚。”“这……这突然了些。眼下咱们不在上京,三媒六聘、媒妁之言、八抬大轿、纳采纳征、聘礼文定……皆不便……”我思索着。
如雪那雪松一样俏丽挺拔的身影带着女儿家的俏丽和男儿家的英气:“我不在乎这些。”“只恐委屈了你。”我道。
“夫人,有沈大哥的情义为聘,不委屈。”
我看向沈昼,问道:“沈卿之意是?”沈昼皱眉,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如雪满是坚定的面庞,道:“依她吧。”
我沉吟着。现下,她之所以决定在南巡路上嫁给沈昼,一来,是因沈昼如梦初醒的心意诉说;二来,恐也是因为想躲避上京平宁伯夫人的阻挠。如雪惯听平宁伯夫人的话,如今要违逆她的意思,自然是想木已成舟,再告知她。我思来想去,点了点头:“好。”
夜雨催花发。没想到,南巡路上,历经种种,眼下,竟要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