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问:“沈大人没打过?”玄衣郎摇头:“不,沈大人打赢了,打斗间,那柱子上挂着的羊头掉落在了沈大人的身上。一个穿大红衣裳的婆娘便从竹楼上飞落下来,说,说,说,说……”“说什么!”如雪催促道。
“说沈大人成了她命中的相公,要跟她成亲。”
“呸!好生不要脸面!胡扯!”如雪听了“相公”二字,红了脸,又急又气。
我沉吟道:“东南一带的海岛上有许多遥远地域为了避世,千里迢迢迁徙来的异族人,风俗各异,信仰各异,或许那羊头真的象征着什么,意外落入沈昼之手,是而,那女子不依不饶。”
玄衣郎禀道:“沈大人一头雾水,执意不肯,红衣女子便跟他打了一架。两人势均力敌,打了数个时辰,最后,那女子的手下施了个圈套,用红带子缚住了沈大人的手脚,把沈大人捉住了。那红衣女子让我等回来带话,说,不管沈大人是什么来历,是官是匪,既打落了她的羊头,便是天神为她选的人,她留定了。”
没想到沈昼这趟办差,竟惹了这样离奇的红粉债。如雪看向我:“夫人,这下该怎么办,得救救沈大哥啊。不能让那异族女子真的扣住了他啊。”
我问道:“那红凤凰年方几何?”玄衣郎答道:“瞧着挺年轻,左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确实有一道疤,状如凤凰。”“这么年轻,能执掌传闻中那么厉害的门派,想来是不简单。”我思索着。
旋即,我又问道:“她有没有说,那尸首是不是红衣派的人?”玄衣郎答道:“她说不是。她还说,天神在上,若是他们做的,他们会认,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也如实说,绝不撒这样低劣的谎。”
我心口那疑惑的河流,在听了这话后,又决了堤。昨晚那群人果然是假借着红衣派的旗号,想把这场谋杀打上江湖门派的幌子,掩人耳目。
明宇扶我坐了下来。我眉头紧锁。明宇道:“姐姐担心是渭王吗?”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我无奈地点点头:“昨晚我听到那几个人虽极力掩饰,但依稀带着陇西口音。前些年,朝中有个吏部的老臣,是陇西籍贯,说话便是那样的调调。我,我原是不肯往渭王身上联想。”
明宇道:“姐姐,你当初允他就藩之时,我就说过,不若杀之。可你惦记着先帝嘱托,心有不忍。留着他,终是祸患啊。他在藩地这几年,人大心大,想是比原来更危险了。”
“前些日子我还收到他的信……”我喃喃道。那信上的话,听起来感人至深。“阿娘,西北山高,河流壮阔,儿臣在此,潜心读书,饥食粗粝米,渴饮黄河水。一切甚好,唯念阿娘。弟妹们可好?时值春日,阿娘咳疾是否无恙?朝政繁杂,阿娘保重。不孝儿臣拜上。”
云归道:“夫人,您细细想想,未必是渭王,您自个儿养大的孩子,您最是清楚,他纵是有这个心,能做得这般周密吗?这不像是他的手笔。”明宇道:“那是从前他没有这般周密,如今离了上京这么久,未必还跟从前一样。人总是长进的。”
“可是,您一早就跟当地的官员通过气,好生看着渭王府。所有进出人员,一律记录在册。每隔半月,便着人送名册到上京呈览。这一向里,渭王府是没有问题的。若他真的做什么动作,官员们能发现不了吗?难道当地的官员全都背叛您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云归的话,不无道理。可种种细微的苗头皆指向渭王。那些蛛丝马迹,好像是不小心泄露,又似有意为之。若不是渭王,那么,这个真正的凶手便是心细如发了。若一开始便暴露出渭王,有些假。对方定是知道,以我之心智,不难看出栽赃。但,一层一层,这样无意中暴露出渭王,便使我不得不怀疑了。
这似乎是一个揭开面具的过程。第一层,是红衣派。第二层,是渭王。揭开,俱不是。第三层面具,暂不可得知。如铜镜掩于水下,如云雾披于青天。
我看着如雪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决定先解决当务之急——救出沈昼。
“我想亲自去趟红衣岛。”
明宇道:“那等荒蛮之地,姐姐去做甚?”我站起身来,看向黑夜,道:“听玄衣郎的描述,那些异族人并非奸诈之人,也不惧武力,直来直去。若拼个鱼死网破,无甚意义。倒不如用些计谋,把人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