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眼前这孩子,却是一个懂事的孩子。难道母债女偿,成炘的出现,注定是为常攸宁还债的吗?我心头终是不忍。我命身后的云归抱过她手中的钵子,然后,伸出手来,握着她的小手。“前些日子,哀家虽处罚了你,但事出有因,希望二公主不要恨哀家。哀家有些苦衷,说不得。烯儿心思简单,被惯坏了,不如你懂事,你多担待。”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我说完,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上。
“谢母后,有母后这番话便够了。”过了会子,她跟我说:“母后,儿臣亲眼看见何烈将军把大姐推下秋千架的,可大姐那般护着何烈将军,不容儿臣开口……”
我皱着眉。何烈可当真下得去手。他是如何蛊惑烯儿帮他做戏的?偏偏烯儿却又如此信赖他。我可怜的女儿,跟她的父皇一般,单纯至极。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做什么。这样日后必是一个大大的隐患啊。该如何让烯儿失去对何烈的信任呢?
我又怕她跟成筠河那般心性,待到被迫看到真相之后,不愿面对,大受打击,心灰意冷。那她这漫漫一生,该如何是好呢?
我叹了口气。这当真是个难题。二公主说道:“母后勿忧,大姐会想明白的。”她竟然猜到了我在愁什么。好一个玲珑的小人儿。若烯儿如她这般明白就好了。可惜,人的心性,生而注定了。
这时,小申过来唤我:“太后,峪王殿下在尚书房等您。”
“让他来乾坤殿吧。正好儿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过来一起。”
“峪王殿下说,有些话不便在乾坤殿说,他在尚书房等您。您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过去。他等您。”
“什么要紧的话?”
“奴才不知。”
和二公主、灏儿一道用过午膳,我命云归装了一碗鸡汤在食盒中,带到尚书房。
炽儿似乎是又长高了。十来岁的少年,站在我面前,比我还高了一截。他今儿穿的是一身白色。他的脸同他的父亲一样,有些方,轮廓凌厉,不似那类柔和的面相。是而,他穿白色,并不似杏花般温柔,却似一只雪鹰。
我命云归将鸡汤端出来给他,他并不接,只急急道:“母后,儿有话要说。”我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天大的事,喝完汤再说。”他只得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完。“母后,您都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
云归递上帕子,他擦了擦嘴。“舅公死了,儿有感觉,您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儿求您,放过母亲。她不过是个怀念亡夫的痴人,半点政治头脑也无。母后,她是无知的,她是被怂恿的,儿求您高抬贵手。”说着,他跪在地上。我缓缓说道:“炽儿,你可知紫金光禄大夫杨小姐的乳娘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那晚的杀手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哀家顾念着你,岂会留她至今?”
他面色灰白,不断叩头道:“儿劝过母亲多回,她回回答应得好好的,可到底还是做了,求母后,求母后原谅。儿愿带母亲找一荒僻处就藩,求母后成全。”
“等两天,哀家会去找你母亲。炽儿,这件事你莫再挂心,哀家心中有成算。”
炽儿看着我,眼中满满都是哀求。
我在等,我在等平西王府的人递来消息。一年前,常三身边近身伺候的仆役,换上了我的人。我在等常三如我预料的那般死去。
谁知,却事发有变。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难对付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