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宫女在门外喊着:“陆掌事,圣上叫您。”我加快语速跟菜头说:“你帮我盯着方常那个老道,看他跟二皇子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接头,或是信件,或是有何秘密见面的地点。还有,你找到瑶池殿的那个扫地的小内侍,我曾看到他替二皇子去落樱殿传递消息,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突破口。”
既然成筠江是个谨慎到极处的人,不好下手,那便从他用的人身上着手。
菜头点头,一个飞身上了房梁。我打开门,疾步走到寝殿门外:“圣上有何事吩咐?”
“芯儿,你速速去安平观,告诉国师,让他把那药再给我拿一丸来,快。”
“是。”
我答应着,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圣上已经沉迷于药物带来的刺激感了,且药量一日比一日大。
我去安平观取药,方常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笑眯眯地递了个小盒子给我:“陆掌事,拿好。”
“国师,你好大的胆子。”我面儿上笑着,这句话说得似假似真。“陆掌事何出此言?老道为陛下做事,替陛下解忧,一切都以陛下为上。”他挥了挥拂尘。
“哦?是吗?您最好保着陛下的万岁春秋。不然,以您现在做的这些事,诛九族都不为过。哦,对了,您是个道人,没有九族,那便点了天灯吧。国师可知道什么叫点天灯?让我来告诉国师——”我凑近他:“把人吊起来,烧体内的脂油,一寸一寸地烧,到最后啊,只剩一张人皮,空空的,在风中飘啊飘,飘啊飘,好看极了……”
看着他的肩膀**了一下,我轻轻地笑了。说完这句话,我便回了乾坤殿。留给他自己掂量去吧。不管二皇子答应了他什么,我得提醒他,不能只想着事成的益处,得考虑失败的后果。
但凡利欲熏心之人,都有一个通病:自私。自私的人,最是惜命。
那晚,圣上服了药,兴致更高,乾坤殿里间的灯到寅时才灭。
我送那高丽女子回百颜阁。百颜阁是宫中吹打乐器之人、歌姬舞姬居住之所。高丽女子自被进贡来,便被安置在这里,与那些伶人一处。
送她到了房中,我突然掩上了门。那女子眼中透着诧然,用蹩脚的汉话问道:“陆掌事,你要做甚?”
“姑娘,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陆掌事这是何意……”我环顾一下四周:“姑娘被圣上宠幸多回了吧。到如今,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每回侍寝完,圣上都要盯着你服下绝子汤。你们这些番邦女子在圣上眼中,跟伶人无异,不过就是一时新鲜的玩意儿。没有资格诞育子嗣,永远也飞不上枝头。不,你们连伶人都不如。伶人起码有一技傍身,可你们有什么?美色?等圣上的新鲜劲儿过了,美色又值几何呢?不过就是老死在这宫中。或许,连老死宫中的福分都没有。若来日新君继位,一声令下,让你们去皇陵殉葬也未可知……”
她低下头,艳丽的脸上浮上哀伤:“陆掌事说的这些,我知道。可身为女子,有何办法?”
我附到她的耳边:“你听我的,我给你后半生一个自由。我会悄悄送你出宫,给你一笔钱,到时候天涯之大,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道:“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告诉你,现在圣上透支身体,你们这些高丽女子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黑碌碌的大眼睛里越来越恐惧。
“你要我怎么做?”
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她听了,咬了咬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
我回到房内,见一支箭射进来,箭上绑着一张帕子,帕子上是菜头的字迹。他的字是我一笔一笔教的,我最是熟悉。
“安平观内有密道。”
我点点头。甚好。二爷,你心思缜密,天纵诡才,可我偏要与你较量较量。
午睡小憩,我做了一个浅浅的梦。我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白衣女子,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水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