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慌张
突然,有鸽子的叫声。
沈昼走到窗边,从鸽子腿上取下信,递给了圣上。圣上看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老二新的飞鸽传书,说建议在招安一月后,秘密诛杀贺城。”
沈昼不言语。圣上把茶盏放在桌上,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是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
“筠江出生的时候,孤也曾是抱了很大希望的,毕竟吴家高门显贵,将帅之家。可他一出生,便是个残疾,当年太常又说他不祥。孤便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个儿子。后来,隐约听说他的样貌像孤,是所有皇子中最像孤的一个。但孤没有在意……”他停了停。
沈昼说道:“二殿下的样貌确实在众皇子中最肖圣上。”圣上说道:“如今看来,老二的智谋也是最像孤的一个。”他的手指在桌边敲了敲:“先招安,后秘密诛杀,免了一战,又可安天下人的心。贺城死后,那帮子乌合之众,群龙无首,自然会乱成一盘散沙,就好对付了。以最小成本,用最妥当的方式,解决最大问题。”
“可,五殿下那边……若是太后跟您闹?”沈昼的脸上带着忧虑。太后有多疼五皇子,人尽皆知。
圣上摆摆手:“这事乃意外,有何办法?回想起孤的皇长兄,当年在野外军营里碰到了毒蛇,一命呜呼。命该如此。何况老五并没有丢了命。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若老五跟老二一样,勇于上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是他自己怯懦之故。还有……”
“还有殷侯……”圣上的眼睛眯起来,意味莫名,“他既在场,却不能护皇子周全,难免得治个失职之罪。”
“您是怀疑?”
圣上冷笑一声:“虽然没有根据,但孤不能不揣测。老二把侍卫都留了下来给殷侯,为什么铁甲侍卫敌不过狼群?殷侯是老七的外祖。他们殷家有这个心思不是一日两日了,想趁手除掉老五也未可知。总之,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你继续查下去。记得,要悄悄的。”
“遵命。”
圣上将手中的书信揉得稀碎,又叹了几叹:“可惜,最像孤的一个儿子,竟是残废!天命不佑啊。你退下吧。传信给老二,就说他的提议,孤准了。”
沈昼答应着,退下了。
圣上命人抱了皇长孙过来。皇长孙成炽已经四个多月了,脸儿长得方正起来,跟他的父亲、祖父一样的方正。一双眼,黑而深。
乳娘讨好地说:“圣孙类您。”此话正合圣上的心意。一旁的峪王妃也笑道:“炽儿一见祖父,眼睛便眨也不眨呢。”
圣上从内心喜爱这个孩子,用手逗他:“炽儿,祖父欲以天下付汝,何如?”此话一出,峪王妃慌忙跪下,以额触地:“不敢。”圣上闲闲说道:“一家子说话,峪王妃不必吓成这样。”
四月伊始,几场春雨,将春天打得晕头转向。
芳菲尽。我跟成筠河坐在御花园里的小山坡上,看花瓣落入水中。
“星儿,前几日,父皇跟我说,翰林院侍讲赵霆彦家的三小姐与我年龄相仿,娴静端庄。父皇猛然说这个,似有结亲之意。”
我一向是个克制的人,此刻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原来我是害怕的,害怕他娶亲。
“那便让赵家小姐做你的王妃好了。”我仰头看云朵。天上逶迤着几条白丝条般的白云,涂上一层晚霞,宛如旖旎的彩缎。
“你转头看我啊。”
“不。”
我不看他,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慌张。自我10岁那年,水家家破人亡,我便已习惯了,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慌张。
“星儿,我跟父皇说了,无意娶妻。父皇当时说了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哦?圣上说了什么?”
“父皇说,翰林院侍讲,门楣是低了些。他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他以为我一口回绝,是嫌赵家门楣低。只是他不知,我回绝是因为想娶你。”
皇子娶妻的门楣,可以看出圣上对这个皇子有没有栽培之意。翰林院侍讲,是个五品。看来,圣上对成筠河的定位已经很清晰了。
也难怪。成筠河自己从来不争,背后也没有替他争的人。似乎人人都断定了他日后只是个逍遥王爷,包括他自己。
我想了想,这样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保得了成筠河在宫里的平安。
成筠河用手把我的脸扳过来:“星儿,你别生气。二哥向来最有智慧,等他回来,我想向他请教,该怎样劝说父皇,让他弃了门第之见,让我娶你。”我说:“本朝未有平民王妃之例。”
“那我便让你来做这第一个。”成筠河的笑脸衬着山坡下的渌水盈盈,让我莫名心安。
二皇子回宫那天,从宫门口跪到萱瑞殿,阖宫众人明里暗里地瞧着笑话,他膝盖跪破了皮,淌着血,到了萱瑞殿,太后却命人掩了门。
董氏抱着五皇子安抚着,他渐渐平静下来,眼睛却依然是呆滞的,口中含含糊糊念着:“别咬我,别咬我,别咬我……”太后悲戚道:“小五你受苦了。哀家白操了一世的心,万没想到,会是这般……”
二皇子跪在殿外,太后置之不理。
他跪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时候,圣上来了萱瑞殿。他看了看二皇子流血的双腿,说道:“筠江,你起来,好生回去安歇,孤会派医官去瑶池殿给你上药。”
“皇祖母还未原谅儿臣。”二皇子低头。“你已经做得足够了。回去吧。”圣上说着,自己大踏步地走进了萱瑞殿,我连忙跟在后面。
“给母后问安。”圣上行礼道。太后看了看他:“你可算是有空来了。你瞧瞧小五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被狼咬的不是旁人,偏偏是哀家的小五?”她用手捂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