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手中的刻刀停滞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言喻的向往。
他消化着赵天成关于科举制冗长的阐述,脑海中构建出一个与眼前大秦截然不同的世界图景。
“先生”扶苏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学生学生未曾想过,万年之前,竟有如此如此奇妙的朝代!这宋朝,不以严刑峻法立国,不纯以军功授爵,竟能凭借这‘科举’与‘劝学’,凝聚天下英才之心,开创文化盛世,延祚三百余载!虽军事稍逊,然其文治之昌明,人才之鼎盛,经济之繁荣学生心向往之!”
他几乎忘却了身处死牢,眼神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夯土墙,看到了一个文风蔚然、万民向学的盛世景象。
那“横渠西句”的宏大抱负,那“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惊人希望,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赵天成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遐想:“嘿,醒醒,醒醒!宋朝再好,也是一万年前的事了,跟你这大秦隔了十万八千里呢。再说了,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朝代?宋朝有宋朝的好,也有它一屁股烂账。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玩味的语气:“它里头的一些‘基因’,嗯,就是一些根本性的玩意儿,对你们现在这个快被‘耕战’勒死的大秦,倒还真可能有点‘药效’。
“药效?”扶苏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急切地追问,“先生之意是,宋朝之制,其精髓可为我大秦所用?即便即便只是部分?”
隔壁耳房,嬴政的眉头骤然锁紧。
心向往之?
扶苏对那“文治”之朝的向往令他本能地不悦。
大秦以法立国,以武得天下,文弱之宋何足效仿?
但赵天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神一凝。
“药效”、“基因”?此子莫非真认为那宋朝的某些东西能解大秦之困厄?
他压下心中的质疑与不以为然,凝神细听。
“不是照搬,是借鉴思路。”赵天成纠正道,习惯性地想找根草茎叼着,摸了个空,只好咂咂嘴。
“比如说,它那套把天下人聪明劲儿都引导到‘读书做官’这条路子上的玩法,本质上就是一种极高明的统治术。让你们那位始皇帝别老想着光靠砍头和鞭子让人听话,也得学会画饼,画一个足够大、足够香、而且看起来跳一跳还真有可能够得着的饼。
“画饼?”扶苏略有不解。
“就是给希望!给实实在在的上升通道!”
赵天成解释道,“你们现在也有军功爵,但那通道太窄,太血腥,而且天下一统后越来越不好走。科举,或者说类似选拔文官的制度,提供了另一条路。这条路子,能吸纳那些不适合打仗但脑子好使、会管理、懂计算的人。”
“一个国家不能全是舞刀弄枪的,总得有人算账、断案、修水利、管仓库吧?把这些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让他们觉得给朝廷干活有奔头,整个国家的治理效率才能上去。这就是宋朝能那么有钱的一个重要原因,它把人的才能开发出来了,用对地方了。”
扶苏恍然大悟,迅速在简片上刻下“才尽其用”、“文官选拔”等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