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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第2页)

想到这里苏轼满心疑问,更加睡不着了。一直坐到第二天中午,梁成又从外头进来,一进门就对苏轼笑道:“大人不用怕,我今天专门去打听,大人这个案子还没判下来。”说着像往常一样打开食盒,只见里头照旧是一碗肉,一碗菜,两个馒头。

到这时苏轼已经猜到,昨天必是有人把菜送错了!忙问梁成:“昨天来送饭的是平时来的人吗?”

梁成摇摇头:“昨天来得是个小丫头,看着十六七岁,长得挺秀气,说话是江南口音,我还有些听不懂。”

梁成一说苏轼就猜到了,原来昨天送饭的是朝云。

此时朝云早就孤身一人从陈州到了京师,在苏迈那里住着。而苏迈正四处托人搭救父亲,每天奔波忙碌,一时没功夫,就叫朝云给父亲做一顿饭送去,却忘了嘱咐那个“约定”。朝云心又细,觉得苏轼在牢里必然牵挂家人,就专门做了这道苏学士自创的拿手菜送来,哪知因为这一道菜,差点把苏轼吓死。

这时候苏轼的案子十成中已经翻过九成来了。

“乌台诗案”牵涉之广远超神宗皇帝的想象,尤其御史台这帮“三司系”人物更想借着诗案把司马光、范镇、陈襄、孙觉这些旧臣全部打下马来,所以案子办得异常凶狠,这也不是神宗所期望的。尤其太皇太后、皇太后屡次劝说,道理讲得很明白,神宗自己一想,也觉得不是路。

与此同时,皇帝要杀士,引起了整个朝廷的恐慌。不但苏辙、范镇、张方平等人拼命来救,“三司系”大将参知政事章惇也跳出来激烈反对,就连装聋作哑好几年的宰相吴充都忍无可忍,当着皇帝的面为苏轼求情。更有无数朝臣和地方官员或出于道义、或出于交情、或只是因为“兔死狐悲”——怕皇帝今天杀苏轼,明天就杀到他们头上,纷纷出来反对。真正坚持要杀苏轼的只剩了李定、张璪这几个人,而这几个凶手又不断在皇帝面前挑拨,一心要把司马光等人都拉下水。

高太后说对了,君臣共治是国策,“不杀士”是君臣共治的保证。国策一变,引发的动**太剧烈了……

到这时神宗已经明白:“乌台诗案”办不成了。

这天,直舍人院王安礼请求见驾。神宗知道王安礼必是来为苏轼说情的,不动声色,把他叫进延和殿问:“卿有何事?”

王安礼奏道:“臣的兄长住在江宁,听说朝廷出了‘诗案’,就写了个札子托臣递进来。”说着掏出王安石的奏章递了上来。

王安石,当年抛弃他的时候,神宗已经认定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可此人离朝已有四个年头,神宗皇帝每次回想起来,仍觉得王安石是个君子。那些“欺瞒”之事,仔细想想,不是大事,一些做得不妥的地方,也都事出有因。如今神宗心里已经原谅了王安石,所以才封他一个歧国公。现在还没看札子,他就猜出这位耿直的旧宰相会说什么,打开看了,果然,王安石是为苏轼求情,质问皇帝“岂可杀士”!

看罢札子,神宗低头不语。王安礼不知兄长的札子皇帝看进去没有,就在边上试探着问:“陛下有何示下?”

半晌,神宗抬起头来问了句:“介甫身体还好吧?”

其实爱子王雱死后王安石身体已经垮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敢于改天换地的“拗相公”了。但在皇帝面前王安礼不敢说这“不祥之言”,只说:“家兄身体尚好。”见神宗皇帝又不说话,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主动问道,“臣想请问陛下,觉得魏武帝曹操是什么样的人?”

神宗心神不宁,顺嘴答道:“奸雄而已,不足道。”

听了这话,王安礼鼓足勇气对上奏道:“诚如陛下所言,曹操奸雄而已,实不足道,然而这么个奸雄尚能容忍祢衡,我朝却因为几首诗就要杀大臣,难道圣朝气象连曹魏都不如吗?”

王安礼这话说得十分大胆,神宗皇帝顿时就要发火。好在做了十来年皇帝,养了十多年的城府,转眼功夫已把火气压住,淡淡地说:“苏轼一案乃御史上报,朕只想把事情查问明白,并不想杀人。”

神宗皇帝忽然说这样的话,王安礼又惊又喜,赶紧接住话头儿:“如今案件已经审结,除了几首诗上的毛病,没有别的内情,若只因这么一点证据就杀了苏轼,只怕天下人会讥笑朝廷不能容人。”

半晌,神宗皇帝缓缓说道:“朕也是这么想。苏轼这案子不值得深究,既然你与介甫都这么说,朕就看在你们面上赦了苏轼!”说到这里把王安礼看了两眼,又嘱咐他,“此事朕只告诉你一人,不要传出去,免得御史台那帮人知道了又来害你!”

神宗皇帝这话说得太高明了。只一句话就把所有黑锅推到李定、张璪这帮人头上,皇帝自己撇了个干净。

见神宗如此圣明,对忠臣如此体恤,王安礼激动莫名,急忙跪在地上给皇帝叩起头来。

到这时苏子瞻已经逃过一死,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苏轼这个人心很实,刚入狱的时候他一直在算计自己究竟是死是活,心乱如麻寝食不安。忽然看见一条鱼,以为死期已至,自惊自吓。后来才知虚惊一场,这位直心直肺的苏夫子倒把事情想开了,觉得反正关在牢里,无非一死一生。如果皇帝不想杀他,过几天也就放了,如果皇帝真想杀他,反正无处可逃,管他呢!

听天由命,也是一种本事。如今的苏子瞻真就听天由命。有饭吃饱,有酒喝完,虽然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好在狱卒梁成照例每晚给他端一盆热水烫脚,趁着身上热呼倒头就睡,多数时候转眼就睡着了,有时睡不着,就想夫人,想儿子,想朋友,想杭州美景、密州田猎、徐州的百步洪,想自己和朋友们酬唱应答写下的那些诗词文章……总之什么高兴想什么,想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就这么又在牢里昏天黑地混了个把月,已到了元丰二年十二月间,这天晚上苏轼烫完脚已经躺下,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牢门打开,一个穿短衣的人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管往地上一躺,牢门立时又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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