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我们需要的条件。”邢教授突然一缩,伸出手来拦住,“你必须带我们去一趟弃窨。”
老村医一怔,接着头一颓,道:“你们怎么不死心呢,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活人禁地嘞,人进去了是要死的嘞。”
“正是如此严肃,我们才这么正经。”邢教授双目瞪着老村医,开导道,“你知道,如果不弄清真相,村里一样要继续死人!”
老村医昂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坚毅的面孔,缄默了好一阵,才说道:“好吧,你们真想去,我先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谁?”大伙都问。
“刍瞎子。”
几人都面面相觑,不清楚老村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邢教授亟亟道。
老村医一听,没有回答,兀自抽完手里的卷烟,又从腰间抽出一小袋土烟丝,放在一张方形白纸上包好了,然后卷上,涂点口水黏在卷末,算是包紧了,点着,悠悠吸入一口,喷出的烟雾几个年轻人都觉得刺鼻。
“不急的嘛……”想不到老村医是个老烟鬼,到处都藏有烟丝,在家里的时候专抽口劲大的土烟。
邢教授觉得这个老村医挺有趣,便坐到他旁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硬壳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他:“这是城里的香烟,虽然口劲不大,但是好抽。”
老村医本想接过,但总觉得这外乡人要白给自己什么东西,那就得让自己帮个忙,要是接过这支香烟,下面不知道这外乡人又得给自己摆什么难题,所以,伸在半空的手一滞,突然又缩回来,故意在裤腿上擦蹭,改口道:“哦,谢了,我习惯抽自己做的土烟嘞。”
邢教授尴尬一笑,看来村医还是有点老滑头的,便开始用另一种方法跟他套近乎:“既然村医的土烟都是自己做的,我也想尝一口,看看村里的正宗土烟味道如何。”
“谈不上正宗,谈不上正宗……”老村医连连道,帮邢教授卷好了一支,从煎熬着草药的器皿下抽出一根木炭,把烟头捻在通红的炭火上,须臾,一股烧焦的烟雾翻腾了上来。
“给,尝一口。”老村医一递。
邢教授接过,叼在嘴上,大略抽了一点气,没想到一股浓烈的辣味竟然让他直吐舌头:“这烟,实在呛!”
老村医一乐,道:“当然嘞,土烟有土烟的抽法,而且这些烟丝的原材料都是我自己上山采撷,可谓原汁原味的绿色土烟嘞。把烟叶采撷回来后,晒干,然后用手搓睡烟叶。”
村医打着手势:“就这么搓,搓好了,一些叶梗叶筋的继续晒,直到干脆,便用剪刀都剪碎了,然后把所有的材料都铺叠在一起,用木夹夹紧,变成了硬邦邦的豆腐块,再用刨子刨成丝状,后期搓揉,一袋土烟丝就做成了。”
老村医说完自己制作土烟的过程,感到有些自豪。
看似老村医从娘胎出来就开始抽土烟,对土烟特别有感情,现在这般光景看得整个人像是回光返照,每天都那样。
“嗯,这烟够劲儿!想不到你一个老村医还有这么一手。”邢教授又嘬了一口,烟头冒起的白烟熏得他睁不开眼,“这估计是我这辈子抽得最遒劲的烟了!”
老村医吸入一口,两眼微闭,美美地享受烟雾进入自己的肺部,打个圈,从鼻腔里出来,这才缓缓道:“刍瞎子是村里唯一进入过弃窨暗穴里的人。”
邢教授徐徐道:“老村医你慢慢说。”
老村医点点头,又使劲抽了一大口土烟,把目光移到别处,像是在回忆那段情节:“刍瞎子名叫刍·卓柏卡布,几年前嘞,卓柏卡布并不是个瞎子,当时村里流传出怪病时,他家里年过八十的老母也感染去世,弃窨更是传出谣言,有阴邪之物盘踞在村里,而卓柏卡布的家离弃窨是最近的,老母去世后,他便决心要进入弃窨看个究竟。”
“卓柏卡布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天,他杳无音讯,村里的人都以为他死在弃窨暗穴里面了,却是在第四天黎明时,我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个嵬嵬颤颤走来的人,这人正是卓柏卡布嘞,我发现他时,身上衣服破烂得简直就是一团碎布,身上很多伤口,一身泥泞,是我亲自帮他包的扎,当时他一直告诫我说不要告诉村里人,他命硬嘞,血都流掉一半了,全是各种划破和抓破的伤口,眼睛也瞎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瞎的,撑到村里也就剩下一口气了……”老村医说道这,还不断地发出啧啧的叹气声。
想不到,刍瞎子告诫他的话他就这么泄露了,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憋不住要说出来抑或是说漏嘴了,不过,老村医话里讲到刍瞎子告诫的话,那就是不要告诉村里人,那么邢教授他们本身不属于青甾村的一员,所以,这也不算泄露了刍瞎子的秘密,想必老村医也是这么想的。
“他被我救活后,我曾使劲儿地问他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死都不肯说,但是我救过他的命,他说,也算是还我个人情,就告知了我一些关于弃窨底下的见闻。”老村医把烟咀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继续道,“他告诉我,里面是一个魔窟,通往地狱的魔窟,他捡回一条命算是上天开眼祖坟冒青烟嘞。”
“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几人都竖起耳朵来。
老村医抽了一口土烟。
“他说呀,弃窨的水没有满过,都是流进了这个暗穴里,他当时是拿着一截从轮胎切割下来的胎胶点燃,然后进入暗穴的。里面的通道那个长啊,他走了很久都没见尽头,越到里面越是空旷,到处都是水洼,走到最深处,竟然是个湖泊,他刚用脚踩到水里,在湖泊的另一边就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一下子把他的火把给吹灭了……”
“到现在,他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他说,这火把一灭了以后,到处都是鬼叫的声音,那个恐怖呀……而且人家一提到这事,他就要发疯嘞。”老村医说完,手里的土烟也燃了一大半,周围都是缭绕的白雾。
“这里面真有鬼怪么?”莫英拉想了想,道,“也许在里面生存着什么世上罕见的生物,或者……我觉得我们可以亲自去一趟看看。”
“千万别去嘞,你们这不是去送死么?”老村医已经否决多次了。
“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见见刍瞎子。”邢教授道,“也许只有他才会给我们第一手真正的线索。我觉得,刍瞎子可以做我们的向导……”
夜幕降临。
当晚,几人就留在了在老村医家里吃饭,老村医也就当家里来了贵客,把放到米缸的陈面和鸡蛋拿了出来,算是待客。不过村医做的晚餐没人敢吃,几个年轻人看着碗里灰不溜秋的疙瘩面,各个大眼瞪小眼,邢教授也是形式性地扒了几口。
而吃得最欢的当然是老村医和番薯,老村医把疙瘩面一搅拌到用真正的晾干的番薯片里,碾成的碎末饭,番薯便狼吞虎咽起番薯来。
这么描述未免有些拗口,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番薯简直就如老村医亲生的,一个人一只狗共用一锅饭,吃得不亦乐乎。
“今晚就委屈你们了。”老村医吃完晚餐后,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环境,估计只能让他们打地铺。
“没事,我们回学校住。”莫英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