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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02(第6页)

大壮和玉贞面面相觑。他觉得大壮和玉贞的样子很滑稽,就逼拢去,眯着眼叫道:嘿嘿,是不是戳破窗户纸了?哈哈哈!

罗妈惊叫:哎呀少爷你又发梦癫了!颠颠地猫奔过来,将催往屋里搀。他甩脱罗妈的手自己晃晃地往屋里退,一边咳一边笑。他竭尽全力以使咳嗽和笑声都空前地响亮。他深深地躲进自己的咳声和笑声里。

初夏午后的阳光洒满空空****的院子,白秀庭躺在檐下的阴影里,还觉得那阳光灼灼逼人。母亲走亲戚去了,没有她那咕嘟咕嘟吸水烟壶的声音,时光仿佛已经停滞,整个大院深陷在异乎寻常的沉寂中。没有风,墙头青草和柚子树的影子都凝固不动,沉重的静附在白秀庭的眼皮上,使他目光酸涩,眼神发虚。

他渐渐地被这恒久的静弄得不耐烦,该发生点什么了。他预感到有一件事情正远远地到来。那件事正在漫漫无边的静里跋涉,一步一步地缩短和他的距离。虽然,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和孱弱的心已不能应付任何事情,他还是乐于迎接它的到来。

一种猫的踮步由远及近,他无须看就能辨出是罗妈。他精神为之一振,连续地咯血咯得他连翻身都力不从心,但那件事总能激起他的兴趣和必需的气力。

罗妈一到身边,他就抓住她的手,直截了当地:玉贞,我要与你困觉。

罗妈短促地:少爷,大白天不行。

他涎着脸:玉贞,你不是头一回呀。

罗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少爷,我不是玉贞,我是罗妈,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怏怏地:原来你是罗妈,什么狗屁事要找我讲?

罗妈紧张地朝偏屋那边看看,压低嗓门:少爷,一条菜花蛇爬到牛栏草屋里去了。

他说:你去把它赶走。

罗妈说:我不敢。

他说:那就让它去。

罗妈顿了顿,又说:那屋里还有一条乌梢蛇呢。

他咳一声,很不高兴:你没见过蛇?院子里不常有蛇出来么?鸡毛蒜皮也要找我这痨病壳子?

罗妈说:两条蛇绞在一起呢,少爷你去看看吧!罗妈的两眼闪烁着奇光。

这倒是件稀奇事,难怪院子里静得不同往常。他抓着罗妈的手站起来,一步一喘地下了台阶。踏到院里的石板上时,他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变得很轻。好久没来院子里踱步,感觉都不一样了。阳光烤得头皮似要炸裂,罗妈身上的炒麦粒味格外浓烈,一阵阵的塞进他的鼻孔。快到草屋跟前,罗妈松了手,他于是独自往前挪。他的脚步轻如羽毛,在草屋的柴门前,他悄悄站住。透过半掩的柴门的罅隙,他看见了罗妈所说的蛇,立即明白罗妈为何对蛇感兴趣了。那是一条公蛇和一条母蛇,公的叫大壮,母的叫玉贞。他们并没有绞在一起,但也跟绞在一起差不多:他们坐在草屋深处的一捆稻草上,面对面,玉贞捉住大壮的一根指头,用一根纳鞋底的针挑指头上的刺。但他相信,挑刺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他很冷静,像看皮影戏一样,饶有兴趣地屏住了气息,这对一个靠喘息来延续生命的痨病壳来说多么不易,但他竟做到了。玉贞瞪着美丽的大眼专注于大壮的指头,脸上妖艳着一片酡红。大壮的心思则显然不在自己手指上,大壮的目光火辣辣地投在玉贞的额头,或者头发上,要不就在玉贞的光滑的脖颈里。大壮**着浑厚的腰背,背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毫无疑问,大壮的汗臭与玉贞肉身的馨香已羼杂在一起,氲氤出一种令人心醉神迷欲望冲动的气氛。他似乎嗅到了这种气氛并受到了它的**。他希望大壮和玉贞有更多的行动。在这种气氛中不可能不有所行动。在金黄色的稻草围簇中,大壮和玉贞仍在为了那根指头忙,他怪他们行动太迟缓,他替他们着急,因而再也屏不住气,由慢至快地喘息起来。他当然晓得,大壮和玉贞的内心和他们的外表截然两样,那是两锅煮开了的欲望之水,即刻会冲破羞怯的躯壳。他想他们一定压抑得很苦,他似乎听到了他们身下稻草的窸窣之声,那是事发的前奏,是他们采取共同的行动前因过度的兴奋和紧张而颤抖所造成。他简直有点可怜他们了。大壮牯牛一样的身子竟然不如他这痨病壳,真是没有用。他焦急地等待着,他都已雄壮地**,快按捺不住了呢。他张大嘴,吐着炽热的气息,眼睛鼓得凸了出来。玉贞忽然对大壮笑了一下,拢了一下短发。他心里一紧,但玉贞又低下头去了。看来那根刺还未出来。那刺倒像扎进他胸膛里去了,发出阵阵刺疼。突然玉贞哎哟一声,举起了自己的指头,她把针刺进自己手指上了。他晓得事情有进展了,盯着玉贞的指头,隔着柴门,他仿佛看见一颗血珠正从玉贞指上长出来,恰如一颗熟透的刺莓。这时大壮如他所盼开始了行动,大壮轻轻地抓住了玉贞的指头,毫不犹豫地把它含在自己嘴里,轻轻地吮着。他口腔里立时漫开血的咸腥味,那是想象中玉贞的血的味道,但真正能尝到玉贞的血的是大壮。他的皮肤开始发烧,目光似乎也被景象所灼伤,开始模糊,但他还是清晰地看见,玉贞的手指长久地赖在大壮的口里,他们的身体开始为同一件事颤抖。接着,玉贞的头终于控制不住,倒在了大壮的肩上。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了,他筛糠般战栗,他相信在他的战栗中大壮和玉贞已真正地绞在了一起。

罗妈说:干什么?

他打着颤:我要烧、烧蛇。

罗妈脸白了:少爷,我,我可不敢!

他说:又不要你动手,你去也不去?

罗妈说:那,少爷你给我什么好处?

他怪笑道:嘿,你要什么给你什么。

罗妈迈着碎步快速地走了,不一会,拿来了洋火和洋油灯。他接过来,快步走到门边,将门外堆着的几捆稻草移过来堵住柴门,将灯里的洋油浇上去。他觉得自己做得无声无息,就是有些声响,大壮和玉贞也是没有工夫听见了。他们正忙不过来呢。他不敢再对草屋里看一眼,那景象是可想而知的。他划燃洋火点燃了稻草,然后跳开去。他身手敏捷根本不像一个濒临冥界的痨病患者。

干燥的稻草呼喇喇地燃烧起来,火舌和青烟顿时封住了柴门。他听见了玉贞的惊叫,透过烟火他似乎看见玉贞和大壮**裸地舞蹈,心里掠过恶毒的快感。突然柴门爆炸似的炸开了,大壮像头受伤的野猪冲了出来,大壮的一只手紧紧拉着玉贞。大壮将玉贞往院子里一推,立即回过头,抓起燃烧的草捆往院子中央扔。曳着火苗的草茎落在大壮**的背上。大壮嘴里嗷嗷地叫,扔出几捆燃着的稻草后,操起竹扫帚扑打零星的火苗。转眼工夫,草屋门口的火竟被大壮扑灭了,只剩下几缕青烟有气无力地萦绕。

被扔出的稻草捆毕剥地燃烧,很是壮观。大壮和玉贞看着那火,背对着白秀庭,这使他心头很堵。大壮的背上燎起了许多水泡,而玉贞却衣服整洁,连头发都一丝不乱,令他诧异。院子中央的火渐渐熄灭了,黑色的灰烬坟冢般摆在那里。大壮和玉贞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但是不说话。一些灰烬打着旋飘落在他头顶,犹如一枚枚纸钱。大壮和玉贞的眼神并不十分特别,但他觉得那四缕目光穿透了他的头颅。大壮和玉贞无声地散开了,走向各自的屋子。他突然觉得身子失去了依托,摇摇欲坠。罗妈过来搀住他,他又嗅到了熟悉的炒麦粒的气味,但这气味此刻令他恶心。他皱起眉头,喘着气往堂屋里走。胸中有灼热的东西一阵阵往上涌,他忍着,如果这时有血咯出来,他一定把它吐到罗妈的脸上去。

他刚被搀上阶基,玉贞从屋里出来,肩上挎着个包袱。玉贞瞟都不瞟他一眼就擦肩而过,但他迅疾地抓住了包袱。玉贞这才回头瞪着他。他双手用力捏捏包袱,里头并无四方形硬物,他便放了手。

玉贞一步纵下三级台阶,落到阳光里。玉贞和她的影子迅速地向院门曳过去。玉贞酡红的脸在院门外一闪,就不见了。

他不再想玉贞。他吩咐罗妈拿把斧头来。他气喘吁吁地走进卧室,从梳桩台里找出那个锁着的红匣子。他摩挲着那匣子,无比兴奋,胸中一阵钝疼。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匣子,又舔了舔那把铜锁,一股甜腥味。他把红匣子搁在地上,从罗妈手中接过斧子,斧子很沉,斧口闪着寒光。他奇迹般地把它举了起来,然后闪电般劈下去。喀嚓一声,匣子裂开了。

他发出尖利的怪笑,突然的哽咽又使他的怪笑戛然而止。胸膛里郁闷堵塞了很久的东西倏地喷张开来,他趁势前所未有地大咯一下,热腥的血直冲头顶。他感觉它从他眼睛里迸了出去,将整个世界都涂红了。

罗妈在这个红色世界的外面连声唤他,但他已没有气力回答。

1993年3月于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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