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鄙夷,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那目光就像外科医生审视著病灶,冷静、客观,带著解剖般的穿透力。
侯亮平彻底垮了。
那通电话,像一根抽水管,把他身体里所有的精气神,所有的傲慢与侥倖,全都抽得一乾二净。
他现在就是一具被掏空了的皮囊,软塌塌地瘫在椅子上,连维持坐姿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恐慌。
无边无际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灌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他感到窒息,肺部火烧火燎,可他连大口喘气的本能都忘了。
他想求饶。
这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像野草一样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他要跪下,他要磕头,他要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尊严算什么?
骄傲算什么?
在彻底的毁灭面前,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他的膝盖开始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双腿颤抖著,下一秒就要滑离椅子,跪倒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沙书记……我……我……”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漏风的破风箱,乾涩而嘶哑,不成词句。
就在他即將彻底拋弃一切,做出最卑微的姿態时,沙瑞金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侯亮平即將崩溃的神经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沙瑞金看著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犯了什么罪,触犯了哪条法律,我沙瑞金没有权力来定。纪委有纪委的规矩,法院有法院的章程。”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侯亮平的头顶浇下,让他瞬间从求饶的妄想中惊醒,坠入了更深的冰窟。
完了。
这不是宽恕,这是拒绝。
沙瑞金根本不接他的茬,他甚至不屑於亲自来审判他。
他要把他,像一件物品一样,移交给冰冷的国家机器。
“公事公办”。
岳父钟正国的那四个字,此刻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了一道惊雷。
紧接著,程国栋那张暴怒的脸庞,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咆哮,清晰地在他耳边迴响:“送他上军事法庭!”
军事法庭!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臟上。
侯亮平浑身猛地一哆嗦,一股尿意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裤襠瞬间传来一片湿热的黏腻感。
他整个人被电击了一样,瞳孔骤然收缩,恐惧已经不再是心理感受,而是变成了生理上的剧痛。